力气,而门内如设计图所示,经过一段短廊后还有一扇门。这是为了保持密闭性的结构。我在咲希眼前关闭了教堂大门,户外的微光和她飞奔而至的身影全都被挡住,只剩我一个人置身于铺天盖地的黑暗中。
「老师!为什么?等等我啊!我想和你一起……」
我以肩膀用力顶开内侧的门。推门时的阻力相当大,想必是因为教堂内部的气压较高的关系。我从门缝中侧身滑进烛火通明的礼拜堂,小巧的门扉立刻被风压猛力关上。
「老师!快开门!」
咲希的声音传了进来,门扉出现一点点往内移动的迹象。手无缚鸡之力的咲希恐怕很难独自开启这扇门,这样正合我意。于是我趁机闩上了内侧的大门。
「老师!」
门闩和金属的摩擦声中夹杂着悲切的呼喊。我紧咬嘴唇,背对大门往前走去。
并排的长椅宛如停尸间里排列整齐的尸袋。我穿过其间,走向金碧辉煌的主祭坛。空气冰冷得令人直打寒颤,是因为和室外温差过大的关系吗?只觉得渗透衬衫的汗水仿佛冻成了盐的结晶,沙沙的感觉令人非常不适。
就在我走到天篷的正下方时,右手边深处传来了脚步声。狭窄的楼梯口出现了一位穿着深蓝色法袍的年轻白人神父。
「……您在歌声结束前赶到了呢!风向就快转变了。」
神父的声音极为冷淡,接着便望向我身后的礼拜堂入口。
「我回到港边时问过那个女孩。我告诉她:就算你和父亲在一起,恐怕也得不到幸福。你可以留在旅馆等候,或是直接搭船回日本可能比较好。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好像没有拜托你这样问她吧?」我耸了耸肩。「不过问了也好。但结果你最后还是把她带来了啊……」
「因为那孩子希望如此。」
「她只有我这个亲人,所以才会黏着我——不过如此罢了。因为连亲生母亲都抛弃了她,无依无靠的她才会仰慕我这种人渣。」
「所以您打算怎么办呢?」
神父的声音更冷淡了。
「无论上帝多么没用,没有其他信仰的我们还是会敬爱祂。上帝也是这么告诉我们的:除了我以外没有别的神。决定是否该爱的是爱人的一方,而非被爱的一方,所以信仰才具有力量。」
我仰望着天花板,轻轻叹了一口气说:
「你们囫囵吞枣曲解圣经的技术真是无人能敌。既然如此,你现在为什么不干脆打开门闩让咲希进来?」
「因为就算是您的愿望,我还是会尊重。」
我看着神父的眼眸,总觉得他眼里仿佛映着淡淡的朝霞。
「所以请您至少在这里说出真心话。您究竟失去了什么,又为了追求些什么而来到这个地方呢?」
「说了又能怎样?」
神父指着祭坛后方那座坚固的双扇门。我和美铃曾经一起碰触它却被拒绝,那早已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
「那扇门之后的时间是静止的。过去与现在交融并存,您所失去的一切也可以在那里找回来。」
我闭上了眼睛。当年和美铃在这座岛上所交谈的对话,我一句也想不起来。就连妻子和儿子的容颜,我也想不起来。我不曾失去任何事物,因为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拥有。
「我的人生不过是一连串的谎言,就连赖以维生的工作都是撰写虚假的性爱以换取金钱。老婆只在乎世人的眼光,还骗附近邻居说我是大学教授呢!这就是我对家庭唯一的记忆,而我也几乎都不回家。和咲希两人共处的那个家庭也是骗人的。我就是这样的人,事到如今还有什么真心话可说呢?」
「当然有。」
神父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耻笑我,也没有责备我的意思。
作家从来不写真正重要的事。我明明已经这么说过了,但是却——
紧闭的眼睑内侧有股微微的热流。
失去的一切,想追回的一切。
「我没有任何想追回的事物。」
「但是您或许会成为某人想追回的一切。在那扇门之后,未来也是可以交换的。」
「原来如此……」
我睁开眼睛,蜡烛的火光剌得我不停眨眼。我绕向祭坛后方。
「我之前就说过了……咲希出落得美艳无比,我也的确对她怀有非分之想。」
神父点了点头。
「我听您说过了。」
「要我同意你的说法也可以,这或许就是爱情吧!但我并不想从她身上夺走些什么,我希望她将爱情倾注在某个能让她幸福的人身上。因为再怎么说,我毕竟都是她的父亲。正如你所说的,决定要不要喜欢一个人的权利在于当事人,不过我至少还有拒绝被爱的权利吧?」
神父凝望着我的嘴唇,静静地陷入沉思。
「确实如您所说。」
「只要让她知道我的确是爱她的,那就够了。」
「那么,您打算怎么做呢?」
「只能这么做了吧……」
我伸出双手,分别握住了左右两侧的门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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