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p; 「我一直以为老师会留下什么给我,只要来到这座岛上就一定能找到。但其实他说不定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因为他明明写下了那么多文件,却全都是与教会有关的内容。何况他的死讯也是由教会派人通知,而且并没有送回遗体。我想老师一定是不想回到有我存在的地方吧?」
「所以你才想找出文字处理机?」
我点头回应直树的询问,同时将脸埋进弯起的双膝之间。
老师早就遗弃我了,我也早就明白这个事实。当我一个人被推回返航的船上离开这座岛时,码头边已经看不见老师的身影。或许是送走我之后,立刻就回到这间木屋了吧?然后他不断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寻找不需要我也能开启那扇门的方法,以及向上帝表达爱的方法——
最后他终于找到了。
占据老师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或者正如这些文件的内容所述,是耶稣基督填满了那份孤独?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的孤独又该由谁来填满?我又是否该为了这微不足道的需求,去消耗直树和自己的生命?
或者——
现在腹中这尚未命名的孩子能够令我忘记孤独呢?
就在这时,一阵宛如骨头碎裂般的声音传进耳里,令我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直树正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某种黑色的物体。他从裂开的塑胶小盒中不停抽出黑色的胶带,乍看之下很像是录音带磁带,但我立刻就发现并非如此——那是文字处理机的色带。原来还有这种东西。我连忙起身下床,而直树正拉紧了色带逐段审视。就算没有留下纸本资料,应该还是能从用过的色带上看出打印过的字迹。
「……没办法,这卷色带好像重复用过很多次,字迹都叠在一起看不清楚了。」
直树的话让我叹了一口气,再次坐回床上。在这种孤岛上想必很难取得文字处理机的色带,恐怕只能将印过的色带卷好之后重复使用,也难怪印在文件上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不清。色带上的字迹层层叠叠,早已无法辨认。
就在我拉起毛毯正要蒙头盖上时,直树忽然轻轻地「啊」了一声。
毛毯自我肩膀滑落。直树将抽出的最后一截色带对着灯光,眯着眼睛瞧了又瞧。我跑到直树身后,靠在他的肩上跟着仔细端详。
这应该是色带的最末端。因为每次快用完时便卷回去重新使用,结果最后一截反而只印到两次。
我们好不容易才看出两段重叠的字迹——
「……此结构能够保持良好的密闭性。」
「……的地方,在那里时间是静止的。」
我和直树不断地来回检视最后一截色带,却只能看出这几个字。不晓得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两句话不曾出现在现有的文件内容中。这么说来,是印出来之后又把纸本丢掉了吗?
时间是静止的……密闭性……?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喃喃地自言自语,下巴依然靠在直树的肩上。
「我不知道。」
直树边说边以指尖触摸着色带。
「不过,既然位于色带最末端,表示其中一句话可能是很久之后才写的吧?」
我再次凝视着文字处理机的色带。
如果那是在前往教堂顺利开启门扉之后回来才写下的内容……
时间静止的地方。那是指门扉之后的世界吗?
12
越是往山下走,太阳西沉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尖长的杜英树叶丛生茂密,仿佛渗入了西边天空那一片血泊之中。几只小小的黑影盘旋在黄昏的天空,或许是蝙蝠吧?常听人说下坡比上坡更辛苦,看来是真的,我也不时停下脚步揉捏紧绷的小腿肚。虽然夕阳西下让天气凉爽了许多,但这么一来我绝对无法在天黑前抵达教堂。由于已经走到山脚,原本仿佛漂浮在海边的白色教堂,也早已埋没在交错的林木间,失去了踪影。
咲希现在在哪里呢?是乖乖地待在市区,或是追随我的脚步前往教堂了呢?如果她也迷了路,会不会走着走着就变得和岛上居民一样,带着仿佛被漂白的表情说出有如看透世间真爱的话语?
现在回头的话,说不定能在来时的路上发现咲希——这个想法突然浮现在脑海中,但我的脚步却没有停下来。身体上的反应远比精神上的判断来得实际,尤其在疲惫的时候更是如此。而且,就算在这里回头,最后也一定会错过,那不如维续往教堂的方向前进。
既然还是要去教堂,当初又何必丢下咲希呢?这个问题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但如果带着咲希一起来,我现在一定也会为了相反的理由而懊悔。
我继续往前走,只见左侧的树木渐渐稀疏,最后出现一片长满大叶子的田地,看来应该是芋头田。一道灰色的阴影耸立在芋头田另一边的树林深处,似乎是一栋古老的三层楼石造建筑。建筑正面有数根支撑拱门的装饰柱,应该是修道院之类的吧?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这栋建筑,看来我可能在下山时走错路了。
我在心型的叶子之间发现了晃动的黑影,而且有两道。两个黑影同时站起来望着我,一个是将褐发拢至后方束起的年轻女子,另一个则是将黑发理得很短,看来约三十多岁的女子。两个人都是中亚面孔,穿着类似修道服且附有披肩的黑色服装。打扮成这样不热吗?或许务农时比较方便吧?
「你好,一个人吗?」站在我面前的年轻女子以英文这么问我。这个问题早已被问了不知多少次,我也懒得故意讲些乖僻的回答了,所以只是点头回应。「我好像迷路了,请问教堂在哪个方向?」我试着提出这样的询问,这次是较年长的黑发女子笑了笑。她说这里已经是岛的北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