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姐姐无言以对地僵在原地,换我继续提出问题:
「死因是什么呢?因为生病吗?遗体又是怎么处理的?为什么不送回日本呢?」
医生沉默了半晌,一直盯着我的脸——或者该说是喉咙一带才是。
最后他终于开口了。
「这座岛上没有老爷爷和老奶奶吧?」
「咦?」
「就是没有老年人啦!你们一路上有看到吗?市街上或这附近都没有老人。」
我思索了一阵子,摇了摇头。经他这么一说,我才想到好像还真的没见到任何一个老人。在这样一座孤岛上,年纪最大的人也才不过四十岁上下而已。
「你以为我这种货色为什么能在岛上当医生?因为这座岛上几乎没有什么严重的疾病。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六、七年,顶多就是有人生孩子的时候比较忙而已,而且稍微有点年纪的女人在这方面比我还熟练!所以这座岛上根本就不需要医生,更别说这里的每个人都老得很慢了。」
「这么说来……」
我忍不住开口打岔,又焦急难耐地吞了吞口水。我现在到底想说什么啊?难道要问他「时间在这座岛上真的是静止的吗?」
「相对的,岛上居民临终的时候也没有任何预兆,说死就死了,而且死因不明。之前住在这里的教授如此,我妹妹也是如此。」
「这是怎么回事?」
我只觉得舌头好干,仿佛快要黏在上颚了。
「这只是我个人的想像,并没有确切证实……」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医生移开了视线。
「这座岛非常古怪。你们一看就该明白了吧?这里的一切都很奇怪。」
「我知道这里很奇怪,但你说的死前没有预兆和老得很慢又是怎么回事?」
「你们没听说过吗?一一次大战时,登陆这座岛屿的日军和美军据说都因为疾病而全军覆没了!」
我大吃一惊,立刻望向姐姐。姐姐也铁青着脸摇了摇头。
「虽然现在没人能证实岛上有某种传染病存在,但我还是怀疑这里仍有细菌或病毒残留。岛上居民想法都怪怪的,可能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说什么『上帝会判定真爱并决定是否开启门扉』,哪有什么鬼教会会正经八百地宣扬这种事啊?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我一直觉得,其实教会判定的是『是否罹患某种疾病』。」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望着医生的嘴巴。
「所以只有来到这里并染上疾病的人才能打开门扉,神父大概也知道如何分辨患者。我到现在还很正常,反而是得病的人才能获得认同——不过是如此罢了。所以这座岛上有人去世时都会找神父来,丧礼也只有神父参加。没有人知道死去的人埋在何处,大概是不希望尸体被发现吧?」
直到医生离开之后,小木屋里依然结实地塞满了沉默。我和姐姐并肩坐在床边,在沉默中垂手凝望彼此的手背。偶然瞥向窗外,幽暗正一点一滴地自林木之间渗透开来。夜晚即将降临。
10
沿着林间的山路往上爬,太阳西斜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让我也跟着加快了脚步。万一天黑了还留在这种山林里可不太妙,说不定走着走着就跌落断崖了。在船上时一直觉得太阳好像完全没有移动,现在才明白那是因为当时四周只有一望无际的蓝色。
我在坡度稍缓的地方放慢了脚步,凉风为我梳开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的发丝,感觉好舒服。虽然树荫隔绝了大部分的暑气,但还是得赶在天色转暗之前走到看得见教堂的地方才行,否则一定会迷路。其实在走到这里之前就已多次遇到岔路,只是我一律置之不理地凭感觉选择往右走。听说山上靠近这座小岛中央之处还有一座风力发电厂,但要是走到那里就离教堂更远了。所以我只要一直往右走,应该就能走到教堂才对。我不时停下脚步,从陷进肩膀的沉重背包中拿出父亲给我的书,呼吸着书页的芬芳然后一点一点地读下去。
我能够在教堂那里再次见到父亲吗?他应当已经不在这座岛上,甚至不在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了吧?因为他明确地说过早已抛弃我了。而且也根本不曾爱过我或是我的母亲。「爱」这个字在我耳中永远都是否定形,这种东西干脆消失算了。我只是希望父亲能一直陪伴在我身边而已。
明明只要他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右手边的树林突然出现缺口,眼前豁然开朗,原来上坡的山路就直接通往了崖边。视野下方是一片随风摇曳的绿色森林,森林和闪着粼粼波光的大海交界处显然可见一栋小小的白色建筑。
那是教堂。
从我目前所在的距离已经能清楚地看见教堂的外观,那是一栋巴洛克风格的石造建筑,左右各有一座穹顶式的尖塔,中央建筑的山墙上设有漩涡状的装饰,大门正上方的壁龛里还镶有某种雕像,是一座相当有规模且富丽堂皇的教堂。
我将目光拉回眼前,寻找通往下方的路径。这时才发现有个人影在前方悬崖边——那个人身上的白色医师袍随风翻飞,里头的花衬衫下摆也飘动不止。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不知为何一直仔立原地凝视着教堂的方向。
我蹑手蹑脚地往男子所在的方向靠近,直到距离五十公尺的地方,他才终于转过头来。我像猫咪一样踮起脚尖停了下来,眼前的男子满脸胡渣、目露凶光,度数很深的镜片
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更加凶狠了五成左右。
「天就快黑了,在山上闲晃很危险喔!这一带靠近崖边,很多地方只要多走一步就会掉下去!」
男子这么对我说道。没想到他是日本人,让我吓了一跳之余又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