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无法给予的,则全都由我来付出就好。
约莫三十分钟后,医生终于来了。看到一个满脸胡渣、戴着眼镜并身穿花衬衫的苍白男子走进屋内,令我不由得心里一惊。男子一把推开我,随手将旧皮包放在枕边,别下腰检视姐姐的脸庞。他摸了摸姐姐的额头,又翻开眼皮和嘴唇观察一阵子之后,男子从皮包中拿出一个宝特瓶,将其中的饮料硬灌进姐姐嘴里,看来是在日本也十分常见的运动飮料。接着他又拿出像是保冷剂的东西,用毛巾卷起之后塞进姐姐腋下。我和后来带着医生前来的东洋女子一直强忍不安的情绪,静静地看着他进行治疗。
「只是中暑和害喜罢了。」
医生终于回过头来这么告诉我们。我松了一大口气,跌坐在肮脏的地板上。医生隔着厚重的镜片骨碌碌地打量着我,那眼神仿佛在寻找蚊子嗡嗡飞舞的轨迹一样。他一定是日本人,但那并不是让我觉得不对劲的真正原因。这个岛上的居民有个共同点,就是动作和说话方式都十分轻巧,仿佛住在没有重力的星球上——但眼前的男子并没有这种特征。
「你们八成没戴帽子就来爬山吧?白痴喔!」
「非常抱歉……」
「几个月了?」
医生指着仍然紧闭双眼的姐姐腹部问道。
「我想……」我盯着自己的指尖努力回想。「应该有两个月了。」
姐姐的生理期症状算是相当严重的,只要看她食不下咽又不发一语就知道了——毕竟我们在一起生活很久了。
「这可是最容易流产的危险时期啊!孩子是你的吗?」
我点了点头。医生走向房间入口,挥了挥手示意要穿着背心的女子出去。女子不大情愿地鼓起腮帮子,但还是默默地离开了木屋。医生回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我也在不会碰到姐姐的床尾坐了下来。
「为什么跑来这种地方?」医生开口问道。
这种地方是指这间木屋?还是这座小岛?我思索了片刻,才发现无论何者答案都是一样的。
「因为之前住在这里的男人是我们的父亲。」
医生微微歪了歪头。
「那家伙吗?那个假装博学多闻的蠢蛋?」
「你认识他吗?」
「我跟他聊过几次。没想到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人独自住在岛上,所以刚开始对他有点兴趣。」
我再次凝视着医生的脸。姐姐不知何时醒来了,不安分地侧过身来看向医生。
「你也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我这么问医生。
「我妹妹来这里举行婚礼之后就这么定居下来,后来和她先生一起死掉了。我是因为好奇才来看看,跟什么爱不爱的没有关系。」
死掉了而觉得好奇?
「你也去过教堂吗?当时门扉开启了吗?」
姐姐从床上猛然探出身体,差点就要摔下来。一个人也能开启教堂的门吗?所以父亲也是独自开启的吗?
「我一个人去过,但是教堂的那扇门根本文风不动。反正我只是出于好奇,开与不开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明白一些事,所以无论教会怎么说,我都照样会在这里住下。反正岛上一个医生也没有,我又是个参加国家考试连续落榜的米虫。其实我根本不算合格医生,就算回到日本也一无是处。」
医生悲切的自白对我们而言根本无关痛痒。看到姐姐正要开口,我便抢先询问了:
「没有获得教会的同意也能住在这里吗?」
「教会只会叫你离开这里,并不会真的把你赶走。何况教会里只有两位神父,实际上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自己想办法弄个地方住就行了。」
我回头望向姐姐。这么一来事情就很简单了——「老师」在六年前把姐姐一个人送走,然后便自作主张地决定在此定居了。
这么说来,我们也可以依样画葫芦不是吗?根本没必要向罗哩八唆的上帝请示什么真爱嘛!
「你们两个可不行喔!她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不是吗?」医生瞪着我说道:「我之所以能偷偷住在这里,正是因为我孤身一人。」
「所以,老师他……」
姐姐紧迫盯人地追问。
「老师他也跟你一样对吧?」
「那家伙跟我不一样喔。他应该是得到教会同意才住下来的。」
医生冷冷地打断了姐姐的话。
「他本来窝在这里不知道研究些什么,然后突然像阿基米德(注:阿基米德为古代希腊哲学家、数学家、物理学家、科学家。)发现了重大原理似地冲了出去,隔天就被神父带回来了……大概是发现了吧?」
发现了……和某个人之间的真爱吗?
坐在我身旁的姐姐一次又一次地微微摇着头,难道还是不肯接受吗?
「那家伙也一样,对于教堂的那扇门和门后究竟藏着什么只字不提。岛上的人全都如此,一提到这件事立刻岔开话题。不过我也没有很想知道就是了。」
我轻易地看穿了医生话中的谎言,他应该很想知道才对。姐姐从床上站了起来,面对着医生。
「然后呢?后来老师怎么了?」
「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他住在这里,每天敲打文字处理机好像在写些什么。有一天就这样突然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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