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6-10

调。看来她似乎在测试可以用哪种语言跟我沟通。

  「你好。」

  听到我的回应后,女子露出洁白的牙齿靠了过来。「日本人?」

  我点了点头。岛上懂日语的人似乎真的不少,让我松了一口气。

  「战争还没结束吗?」

  战争是怎么回事?虽然这世界上约莫有七万人在我一呼一吸之间遭到杀害,但她问的到底是哪场战争?我思索了片刻,决定这么回答:

  「属于我的战争才刚刚展开。」

  黑人女子露出了微笑。

  「敌人好像很难缠喔?」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话说回来,我的敌人到底是谁呢?是如今仍令父亲难以忘怀的母亲吗?不可能。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妄想,因为所有人都离开我了。如果能在海市蜃楼消失前找到父亲,就算我赢了——就这么决定吧!等到我一个人在寂寥的黎明将手指浸于海水里时,再思考之后的事也不迟。

  「你一个人吗?」

  对方这么问道,而我只是摇摇头。

  「这样啊,那你的恋人呢?」

  「他大概……在教堂那边。所以我等一下要自己爬山。」

  「万一他不在那里呢?」女子讶异地望着我。

  「那到时候……」我实在无法抬头挺胸地回答她,只好低下头说:「我就自己推开那扇门。」

  「那可不行,上帝会确认两人是否真心相爱。」

  即使如此,一个人应该还是有办法开启门扉。我用力甩开沮丧的心情,试图寻找辞汇来表达。

  「这位姐姐,你去教堂的时候打开那扇门了吗?」

  「当然。」女子点了点头说:「我还在那里结婚了。」

  「那么,假如说……」

  我拼了命试图想编造歪理,结果让自己汗流如雨。

  「假如你和先生再次前往教堂,然后请先生在门口等待,由你自己去开门——那么门应该还是会打开对吧?因为你们心心相印啊!」

  「我先生很久以前就过世了。」

  「对不起!」

  我强忍住头晕的感觉,以几乎要撞到围篱之势猛然低头道歉。我怎么会问出这么恶劣的问题啊?然而女子却发出宛如蒲公英绒毛似的轻柔笑声,一把扶起我的肩膀。

  「不过……你说得没错。那个人现在仍住在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虏色就像闪闪发亮的咖啡豆。

  「但愿教堂的门能够开启。」

  我也一个劲地猛点头。

  「如此一来,也许就能在门扉的另一边再次遇见那个人。」

  女子的眼神飘向了远方。我小心翼翼地试着询问:

  「门的里面到底有什么呢?」

  「那是不能说的秘密。」

  她伸出手指抵着嘴唇回答,我沮丧地垂下肩膀。

  「不过你不用担心,那里什么都有。」女子露出笑容说道:「你失去的、追寻的一切,全都在那里。」

  我只能回以无力的笑容。她的回答跟父亲告诉我的内容一样,据说父亲之前来到这里时也听到了相同的答案。无论询问任何人,得到的答案都一样——你所失去的一切全都在那里。

  我向那位黑人女子挥挥手,再次踏上满布干燥沙粒的街道。海浪声消融在我沙沙的脚步声中,直到逐渐听不见为止。

  7

  离开旅馆至今已过了一个多小时。我将大件行李放在旅馆房间里,小型登山包则是让直树背着,自己是一身便于行走的轻装,然而一走进山里还是立刻喘不过气来。每吸进一口炙热的空气,草的气息便仿佛在胸口闷烧。岛上太过宁静,连自己大口喘气的声音都显得剌耳。即使暂时停止呼吸,也只是让凝固的沉默飘浮在空中。这条路的尽头真的有发电厂吗?

  我们从旅馆老板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据说岛上有些和教会不合的人士,以及对岛外世界仍有依恋的知识份子,他们会聚集在岛上唯一有电话的发电厂附近,自成一个群落。而且,曾经有个被称为「教授」和「老师」的日本男子住在那里。也因为得到这样的资讯,我们才会踏上远离教堂的道路,往小岛的正中央迈进。老师的遗体并未送回日本,据说就埋葬在这座岛上。所以我才觉得至少要来看看他最后居住的地方。

  突然传来「喀啷、喀啷」的陶器声响,我抬起头,正好看见两头矮胖的山羊走下满是草木残根的山坡,和我们擦身而过。原来发出声音的是系在山羊脖子上的素烧陶铃,不知道饲主究竟是什么人呢?

  「到处都有山羊呢。」

  直树在我身后喃喃说道:

  「山羊在什么地方都养得活,又会大量繁殖,放养在野外据说能够把一座岛上的森林啃食精光呢。」

  「真的?」

  我停下脚步大口喘气,目送山羊离去的背影,羊尾巴看起来就像是墨汁干涸后硬梆梆的毛笔。

  「大学里念农学院的学长给我看过一份清单,内容是某个研究机关选出的『最会破坏环境的生物』前一百名。其中不少是我们常见的动物,例如山羊、猫、猪和老鼠,共同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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