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而怀了咲希的女人名叫美铃。我们相遇在某间出版社举办的派对之后第三次或第四次的续摊上,当时她是被带出场的倶乐部公关小姐。作家只分成两种,第一种是看到女人就开价码包养人家,而另一种则是不停下跪直到对方愿意跟自己上床为止。当时的我还没什么积蓄,所以当然是后者。不但一口气喝干整杯香槟还下跪磕头,就这样重复了五次左右才终于得手。
之后的几年,我就像被美铃包养的小白脸一样,每天在家敲打键盘赚取微薄的薪水。直到有办法在东京都外购置成屋时,又在作家朋友的介绍之下,认识了从事一般工作的结婚对象。
当我表明要和美铃分手时,她意外地没有哭闹也没有生气,只说想跟我去一个地方看看。据说在遥远的南方海上有座奇妙的小岛,无论是多么不该结合的两个人,在那里都能得到祝福。
我觉得这样的分手费实在很便宜,于是便开始着手安排旅行。
当时我们就像现在一样,搭着小船漂荡在大海之中,而就在航行途中,美铃告诉我她怀孕了——女人的导演功力有时高深得令人为之心惊。
回到日本之后,我和美铃的关系依旧藕断丝连。过了一年,美铃生下了咲希。咲希出落得比母亲更加标致,却完全没有遗传到那卑鄙的个性和演戏似的笑容与泪颜。唯一遗传自母亲的只有那对我单纯而无限的渴求,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长成如此令人恐惧的少女。我之所以偶尔会去探望咲希,其实并非出自于身为人父的责任感,而是垂涎她惊人的美貌。咲希的名字没有登记在我的户籍之下,也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是我的女儿。更别说她早已过了构成「与未成年性交罪」的年龄,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碍我的欲望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被压得扁烂的香烟,叼住其中一根并将其点燃。
一阵生锈金属的摩擦声从背后传来,我回头一看,正好看见油漆斑驳得宛如结痂伤口的舱门开启。一位年轻神父自舱内走了出来,身上一袭漆黑的法袍仿佛要将所有阳光吸收殆尽。神父看来约莫只有一一十五、六岁,有着高挺的鼻梁和土耳其蓝的眼眸。所以当他以流畅的日语说出「您好」时,我不禁吃了一惊。
「原来这里还有其他乘客啊!我完全没注意到呢。」
我刻意地这么说,企图蒙混掉他令我感到讶异的真正原因。船身就这么点大,怎么可能会没发现到其他人呢?在港口时,印象中除了我们父女之外,还看到其他五、六名乘客搭上这艘船。
「我们快到了呢。已经看得见岛的轮廓了。」
我顺着神父的话转头望向船头,眼前却只见宛如陈年手术伤痕般紧紧密合的地平线。面对眼前的景色,我缓缓吐出香烟的烟雾。
「神父,你是岛上教会的人吧?住在那种视野辽阔的地方,人的视力果然会变得比较好吗?」
「说不定真的是如此。我在岛上出生,一直在师父的照料下长大成人。我也还记得您以前曾经莅临过本岛呢。」
我讶异地凝视着年轻神父的脸庞。
和美铃一同造访那座岛屿时,掌理教会事务的是位肌肤晒成了红铜色、年近四十岁的神父。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就算现在由其他神父接管教会也不奇怪。然而眼前这位男子既年轻又充满现代感,一想到他竟然在那仿佛被时间遗忘的教堂里工作,不免令人觉得有些诡异。
「其实,有相当多的人都会再度来到这座小岛。」
神父走近我的身边,凝望着我视力无法所及的小岛形影之处。
「您第一次来的时候,门并没有开启对吧?」
「是啊。」
我伸出手臂靠在栏杆后方,任由温暖的海风拂过掌心,依稀想起了美铃。那家伙曾经在这艘船上开心地对我说:「无论两人是什么关系,上帝都会认可并给予祝福——只要真心相爱,无论两人是何种关系都无所谓。」
然而教堂里的那扇门却没有开启。
「来访这座岛的旅客,不是因为身边有人在岛上结婚了,就是曾经来过却没有获得认可。毕竟这里只是一座小岛,知道的人也寥寥可数。虽然英国的超自然现象杂志曾报导
过,宗教团体相关人士之间也偶有传言,但实际上亲身来访的人大多还是透过口耳相传,或者是本身曾经来过。」
神父说得没错。如果不是为了以此取代美铃的分手费,我也不会千里迢迢地跑来这种鬼地方。那扇传说若得到上帝认可就会开启的教堂门扉,我也根本毫不在乎。
「请问,那些再度来到岛上的人……呃……」我迟疑了一下。
「应该……都是带不同的对象回来吧?」
「是啊。」
神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至少我并不记得有相同的两个人再次莅临本岛。」
我试着在脑海中整理了几种可能的排列组合:
1·两个人真心相爱,门扉开启并获得祝福。上帝的存在并非谦言。
2·两个人真心相爱,但门扉并未开启。上帝的存在只是谎言。
3·两个人并非真心相爱,但门扉开启并获得祝福。上帝的存在只是谎言。
4·两个人并非真心相爱,门扉并未开启。上帝的存在并非谎言。
我得到的是第4种结果。再次造访这座小岛的人恐怕都跟我一样。那些得到第2或第3种结果的人还真是轻松愉快,只要哼笑一声就能将这座岛的故事抛诸脑后。得到第1种结果的人也毋须烦恼,反正怀疑只会让彼此都得不到幸福。唯有得到第4种结果的人会为了寻找答案而再次搭上这艘船——只是身边换了一个人。
就算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