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明绿色袴裙的宫司,是一个举止非常得体的老爷爷。看到我在睡觉也不会生气,还会让我慢慢睡,他就是个这样的人。
我穿着与晴香相同的红色袴裙,还披着晴香没有穿过的千早,笑了笑说,
“没事的。”
我和宫司一起,将正殿深处供奉着的米饭和蔬菜、供酒一一收拾了起来。虽说是个小小的神社,却不像晴香所在的那个一样破旧不堪。
院落内铺着红色的绒毯。因为是神明的住所,所以四处都进行了精致的修整。尽管是间很小的神社,周围还是严实地用玻璃包围着,以避风吹日晒之苦。
在前殿的入口处放着的赛钱箱应该是新的吧,跟前殿里黑色的柱子有些不太协调。为了把睡意掩盖过去,我就走到了那里,看见悠然地坐落在外面的那尊牛像已经淋湿了。以前,我问过宫司,为什么是牛呢?他告诉我,因为牛是给神明拉车的。
在小雨之中,还飘荡着一股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金桂香气。
“都没有什么客人来啊。”
“今天天气不太好,而且已经是第二天了。”
宫司在旁边的社务所里一边吸着烟,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着。香烟的气味与香炉里的焚香味混合在一起,不知怎么,让我联想起了在亲戚家里迎接新年时的情景。
“今年仁泽你接下这份工作真是太好了。复读生很辛苦吧。”
熟识的宫司对我近况也很了解。
“想不辛苦也不行啊。”
我用模棱两可的笑容糊弄了过去,然后环顾起了院落内的景色。
那里有一个反写的“马”字。似乎被称为“左马”,听说是个吉利物。※
(※注:据传说,有佛教的天童——也就是神佛化成的小孩子形象,制做出一副自己专用的将棋,其中“马”这个棋子上的繁体字“馬”是左右相反着写的,称为“左马”,后来这种反写的“马”棋子被视为带来商业繁荣的守护棋子,流传下来,一般是做成反写着“馬”字的大号将棋棋子的形状。)
接下来的漫画,要画些什么呢,我满脑子里都是这种事情。汤姆的故事也算告一段落了,昨天是偷懒没干,今天怎么也得更新一下才行了。
掉在地上的参考书旁边,设置成静音模式的手机正在发着光,我连忙伸手把它捡了起来。还以为是哪篇博文后面迟来的评论,结果是升学去了县外的一个高中同学发来的邮件。“这次连休我要回来探亲,可以的话大家聚一聚吧?”文字里还充斥着各种过剩的修饰色彩。还很周到地写着,可以用社团里学长的车接送,所以不会搞得太晚之类的。
啪的一声,我关掉了手机,内心涌入一股混合着恼怒和自我慰藉的不悦。我没有回信。真是不识相啊,我这里根本就没有空嘛。……虽然这种话,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但我还是自己说服自己,不回这封邮件,只是和不回复博客里的消息一样。
从附近的小学传来了五点的报时钟声。
“你大学要上本地的吗?”
听到宫司问我,我转过头去。
“这个嘛,会去考上的地方吧。”
虽然大体上有个目标,不过就我这与复读之前没什么两样的成绩,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宫司也没有追问下去。
“如果在本地上的话,还想继续拜托你了。”
“好的,我一定帮忙。”
我点了点头。
“仁泽,你有没有什么将来的梦想呢?”
突然被问起这种问题,我有些惊讶。虽然想说点什么,苦苦寻找着能说出口的话语,却没有找到能成形的东西。
“……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只是个很没意思的人。”
“没有这回事啦……不过,这样说吧。”
宫司的话语,听起来不像是蹩脚的安慰。可能是习惯了给人讲大道理,他深有感触地补充着。
“总有一天,事物会成为其应成的样子。”
但是我却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不明白,话头就堵住了,于是我想强行改变话题,提了个问题。
“那个,会不会有年龄限制的问题?我是说做巫女。”
宫司抽完了烟站起身来,停下了动作,笑道,
“是啊,姑且也算是是有的吧,不过其实也不能说是年龄问题……。姑且算是,能做到结婚为止吧。”
姑且吧,他反复重复着这个词。我模糊地抓住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点了点头。
到结婚为止,就是到失去纯洁的身体为止,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我望着小雨飘零中的神社,被淋湿的洗手池,还有石造的鸟居。
忽然想到,晴香,要到什么时候就不再做巫女了呢?那个没干劲的家里蹲巫女,会在那个地方呆到什么时候呢?在那间神社里,在那些纸张里,在那个博客里。
应该不会太长久吧,我心里这么想道。
总会在哪里有一个终点,因为晴香既不是永恒的也不是无限的的嘛。
金桂散发着如同芳香剂一般的香气。
多云天空的那头,太阳正在渐渐落下。秋天的傍晚就是一张黑白照片、一幅灰度图。
&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