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朱红交叠的色彩,是崩溃的人们及住家的影子的颜色。
耳中传来的是,某物从空中大量洒落的连续多重切风声。
佐山的听觉听见了被敲响的火警钟声,以及人们的声音。
无数哭喊着「好热」的声音朝向天际传去。
而交叠在一起的呼唤声,是呼唤父亲、呼唤母亲、呼唤儿子、呼唤女儿的声音。也是呼唤祖父、呼唤祖母的声音。
这些声音全部集中在这里,但得不到任何回应。
来自破坏与火焰的笛音吞下人们的叫声当粮食,化为力量殴打大地,并喷出不断上窜的火红烈焰。
陷入火海的东京就在眼前。
「!」
佐山的视野里确实看见了黑影。
一片火海中,根本分不清楚倾倒的黑影是人,还是建筑物。来自空中的打击直落,奔跑、狂叫、错乱的人们随之蒸发为一片火红。
起风了。但那不是呼唤雨水的风,而是随火焰飞舞的风。
巨大面积燃烧所产生的气流,在披上火焰外衣后,为了得到氧气,开始在街道上奔窜。
这股气流与其说是热风,不如以炎风来形容更加贴切。
拥有与火焰相同温度的风在东京四面八方流窜,它光是轻轻拂过,就足以让成排民宅起火燃烧而灰飞烟灭。
东奔西走,北往南向,这一切的火焰动作都由狂风引导。
引导火焰的风为了寻求空气而奔走。
流经东京的所有河川挤进了试图逃过热度的人们,但炎风顺着河床而下,燃烧了他们。
在桥上徘徊的人们承受了热风带来的横向直击。
热浪吞噬铁桥,并轻而易举地扭曲了它。沾上凝固燃料而起火的铁桥在风带来的狂热袭击下,桥拱随之熔化倒塌,隔了一秒钟后倾斜坠入河中。
在水花扬起前,热气及黑烟抢先一步窜起。
一切的一切都逃不过,也逃不了。
气压差形成的力量吸起多数防空壕的门,把门抛向外侧,防空壕内部随之烧成灰烬。
马路也好、建筑也好、河川也好、地下也好,所有人们能够接触到空气的地方都陷入火海之中,让人们瞬间体认到何谓焦炭。
空中除了扬起的黑烟、热气以及哀嚎之外,还有无数黑影以及黑雨落下。
那是B29轰炸机,以及其抛下的烧夷弹雨。
几架轰炸机不时降低高度,在东京上空距离地面极近的位置飞行。
就在巨响以及狂热不断地横扫东京时,佐山看见了。
他看见停在街上、被烧得焦烂的出云公司卡车前方,有一名男子站立不动。
佐山认得这名男子。
「大城宏昌!」
身穿白袍的宏昌就站在只有高热及火光的街上。
他挂在脖子上的石头全力发出蓝光。
在蓝光的保护下,尽管身上弄脏却没被烧伤的宏昌不知喊叫着什么,不停朝着街景质问。
「!?」
或许是看见了谁吧,宏昌喊叫着「快避难啊!快逃啊!」但他的叫声完全被风及烧夷弹盖过,传进耳中的哀嚎也因为热度而扭曲,让人甚至无法掌握到那些声音的距离。
然而,宏昌一边大叫,一边在燃烧的街上漫无目的地不停奔跑。他跳过滚落在地上、看似木炭块的东西,被同样的东西绊倒,然后跌跌撞撞地继续奔跑。
他跑进热气蒸腾的小巷子,准备跑向还没被火吞噬的街道。
在那前一刻,如墙般坚固的热风扫过他眼前的街道。
「!」
这瞬间的一拂伴随着巨响。
而火焰之风通过的街道,已经什么也不剩。
火焰覆盖了一切,是建筑物或人类早已分不清,只看得见黑影。
纳入整个视野里的景象只有躺在火海之中的大地,以及火屑飞舞的夜空。
宏昌跪倒在热流飞舞的无人街道上。
佐山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说话。
对着不可能传达得到的过去,以对方不可能听见的声音说:
「能力不足,是吗?」
宏昌无力地垂下头。
「尽管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却想藉由让存活者聚集在一起的举动,让自己有种『解救了对方』的感觉。你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到这里的吧?来这里为没能解救2nd-G的事实赎罪。」
然而
「在灭亡面前,就连这样的想法也不被允许。」
宏昌伸手触摸挂在脖子上的蓝石。
「既然这样,干脆也让我们自己灭亡好了既然我们的世界只有灭亡一条路可走,干脆让自己先灭亡,享受孤独的优越感好了如果你是这么打算,那就张大眼睛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