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味。
咕咚咕咚.厨房传来烹煮肉类和蔬菜的声音,日间的光线从窗户照射进来。
克莉丝轻倚在纵长窗边,摊开通俗小报。
贵族间的小道传闻消息,主要都是些缔结婚约情事、结婚公告和讣闻。
还有就是最近颇受好评的剧团女演员的消息——从滑铁卢桥上投河自杀的有钱青年,其实身负巨额欠款的事;新门监狱前公开执行鞭刑,有三百人聚集前来观看——今年温布尔登网球公开赛出赛名单、在艾普森赛马竞技场所举行的奥克斯赛马群的亮相等等……还有身为奥克斯赛马创始的一员,并同时为赛马会顾问的艾佛列特?哈克尼尔家,其所养的幼马艾卓安亦将出场比赛。报名费为五十基尼;当天有特别的马车载送往返艾普森赛马竞技场……
全是一些和克莉丝不相关的话题。
忽然间她想起来了,于是翻开政治版来看。虽然说是政治版,但因为是通俗小报,当然也不会刊载太难懂的事。
在报导政治家近况的版面里,克莉丝终于看见她所要找寻的文字。
就在报导国务大臣亨利?莫亚迪耶公爵家举办宴会的消息里。在那小小的栏框中,与其他与会者的名字并列在一块儿。
接近名单最末端,夏洛克?哈克尼尔的字样就出现在该处。
夏洛克没有注记头衔。尽管是将从父亲那边继承公爵爵位的嫡长子.形式上曾以侯爵自称,然而现在的身分并不是议员或军人。夏洛克曾说过,将会在最近的一次选举成为下议院议员。
(当然,无论如何自然已经拥有上议院议员的席位,家族事业顺利发展,我就算不工作也没有关系——也有贵族不应该劳动这样的意见——不过就我的个性看来,还是不适合悠闲度日。基本上所有事都可以去做,但无论哪一个都没有办法让我由衷地感到快乐。)
对于自己能和夏洛克一同去到西北方英格兰大地,克莉丝深感庆幸。
当时形式上是陪同个性急躁的客人前去旅行,一开始虽然不安,然而大概是因为离开了伦敦,夏洛克比以往更坦率而放松。平时说话总是用字谨慎且速度缓慢,但在那个时候,他总会将所想的事情直率地说出口,或是为了无聊的事情发笑。这是第一次看到他毫不在意额头淌下汗水、发丝凌乱,甚至是衣服破损。
或许他其实没有那么喜欢受到众人瞩目吧。
克莉丝心里思考着,至今他都是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呢?
以贵族家长男的身分出生——由奶妈养育——在寄宿学校受教育——上大学,年纪比克莉丝长六岁。
克莉丝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出生的时候,他早已出生在这世上,并在同一个国家生活着了。说不定,两人还曾经在伦敦擦身而过。
克莉丝大概是在十岁时开始在『蔷薇色』工作的吧,不过拿针线倒是在那之前早就开始了。在伦敦的一间小店,妈妈以技术高明的裁缝师身分工作度日的时候。
从店里回到家后,在小小的公寓房间里,一个人拿着针线缝制礼服。只要克莉丝一凑近,什么都愿意教给她。妈妈既美丽又温柔,她最喜欢了,而且妈妈深爱着克莉丝。妈妈那时说过,只要店再大一点、裁缝女工再多一些,有了名气之后,一定会获得幸福的。
裁缝师,琳达•巴雷斯……
夏洛克已经察觉是克莉丝的母亲裁制闇之礼服。
同时也知道闇之礼服的传闻是真的,而且一穿上便会诱发人的负面情绪,至今发生过贵族千金小姐自杀的骚动,也都是因为穿上闇之礼服所导致。
妈妈一开始也是裁制恋之礼服的。她在伦敦的一间小店『蔷薇色』,抱着纯粹的心情,将爱情献给一名男性。然后,应该是就此便感到满足了。
但是没有办法,克莉丝心想。
从克莉丝裁制礼服以来,从克莉丝的礼服开始受到好评以来,店铺逐渐扩大规模,妈妈也变得开始想要获得更多东西。
(过去也有很重要的回忆,不光只是难过的事情而已。)
(妳也有幸福的权利。)
克莉丝再次悄悄看向那报纸上的名字,只看着那个名字。
好希望他再多说一些,告诉我我没有做错。不对——就算是做错了,就算是那样,爱上谁也是没有关系的。好希望那双坦率的淡褐色眼瞳凝视着我,这么告诉我。告诉我,没有人的内心是空白一片的。
忘不掉妈妈的事。
不要紧的。
在伦敦,似乎有着『蔷薇色』裁制闇之礼服的传闻。
可是在这里,一旦有提及闇之礼服的人前来,便会马上被帕梅拉请回去。而如果发现了穿着闇之礼服的人,只要由我告诉对方,并让对方脱下就可以。
就只是这样,克莉丝是这么想的,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怨恨贵族千金的艾丽斯已经不在了。
再加上,新来的客人艾蒂儿小姐,应该也不是穿着闇之礼服的人……
克莉丝想起只看过照片的艾蒂儿.奥尔索普小姐。去年才刚谒见,年约十七、八岁的未婚千金小姐。
像艾蒂儿小姐那般完美的淑女,心里所思慕的人会是谁呢?一定是同样身为上流阶层、无可挑剔的青年贵族吧。
克莉丝任由美丽的想象徜徉了一会儿,接着忽然间她摇着脑袋,难道是?
微微向上爬升一些的阳光,从窗户射了进来。
莫亚迪耶公爵的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