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总是带着微笑。
镶着金色边框的肖像画藉由些微阳光的反射,显得熠熠生辉。
虽然日光不会直接照在西侧画廊的墙壁上,却唯独在傍晚短暂的时刻,秋天斜长的夕阳余晖会穿过大窗户洒落室内,而因为艾萍打开窗户的关系,美丽女子画像的四周于是充斥着自外头窜入的沁凉空气。
艾萍相当喜欢这一处,每逢夏天来临,为了避免日照损害化作,卡帕比利帝宅邸三楼长廊墙壁就会以厚重的窗帘覆盖,但是一到秋天便会解下窗帘,艾萍因此得以在满室光辉中尽情瞻仰母亲的画像。
走廊墙面上满满陈列着莫亚迪耶家族的肖像画,包括骑着马匹的绅士、莫亚迪耶家的孩子们,以及捧着花的女士们画像:四出挂有装饰奢豪的华镜,并摆设想与访客闲聊时可供落坐的椅子,但是艾苹并没有将其它画作或摆饰品放在眼里,她稍微伸展背脊后又再度注视着画像。画像里,那泛着些许咖啡色的金鬟,一双琥珀色眼眸明亮动人,身上穿着一件散发出沉稳气息的黑色华服,深领大为敞开的胸前戴着一串呈粉杠色泽的珍珠项链,在微微仰起的白皙颈项上落下一眉淡淡的暗影,画中女士端坐在木制椅子上,优雅的双手则放在腰部附近。
在艾萍的记忆里,一提及妈妈两个字,脑海中便会反射性地浮现出这幅肖像画。
倒也不是渴慕的心情,而是她时常望着母亲的美貌出神。若向父亲或管家布伦亨要求的话,大概也能看到母亲其它的肖像画或是照片,但是艾苹从未兴起这样的念头。母亲在艾苹八岁那一年去世,如今已经过了七年,她也逐渐忘却那份渴望母爱的心情了。
窗口吹进一阵风,吹落了系在艾苹头发上的水蓝色缎带,缎带掉到地面并于华丽的波斯地毯上飘动翻飞。
「等等!」
艾苹追逐飘扬的缎带,金色的发丝也迎风轻拂着脸颊。
「艾苹小姐,您怎么又跑来这里了?」
「啊……」
艾苹陡然停下脚步,她刚才全副的心神都放在拿回缎带一事。
她抬起头看见自己的贴身侍女玛丽?金柏莉小姐,正弯下细腰拾起她的缎带。
「玛丽,我已经用过茶了,还是又有新的家庭教师来呢?」
「家庭教师目前还在寻访。」
「所以这附近已经没有愿意教我的人了吗?」
「我想是的。」
玛丽那双漆黑的眼眸注视着艾苹并严肃的说道,艾苹则是促狭地睁大双眼望着她。这名瘦骨如柴的侍女,绝不会封艾苹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玛丽在母轻将要过世前来到这栋宅邸,由于是第一次帮佣,年纪应该只有大艾苹十岁左右,然而在艾苹眼中却已是难以舆其抗衡的大人。
「玛丽,为什么我长得不像妈妈呢?」
玛丽仔细地帮艾苹重新系好缎带,艾苹的视线高度仅及玛丽的肩膀。
「我和妈妈长得完全不像,发色虽然一样,但我的眼睛却是偏黑的咖啡色,不仅个子矮小,脸型和眼睛都圆滚滚的,我就没办法长得像妈妈一样吗?」
玛丽将缎带系在艾苹蓬松柔软的头发上,然后讶异似地开口说道:
「艾苹小姐终于已经到了想要变得更美丽的年纪了呀?」
「才不是呢,长大之后就不能在外面玩耍了,只是我有时候会想,如果长得像妈妈一样漂亮的话,爸爸说不定就会更爱我一点。」
玛丽露出一副没辄的表情,她摇了摇头并朝走廊前进。
「对于艾苹小姐差不多岁数的千金们来说,与其在外面玩耍,更重要的是努力变得美丽好吸引男士们的目光——也就是考虑踏入社交界一事。艾苹小姐,不论您是否理解,您终究得挂上仕女这个头衔。」
「不过那是伦敦才有的事吧?这里可是卡帕比利帝宅邸呢。」
艾苹跟在玛丽的后头走着。
自从艾苹年满十五岁之后,便偶尔会听见玛丽或是其它侍女说出踏入社交界这句话,可是艾苹没有任何切身之感;别说伦敦就是了,艾苹打从出生就徒未离开过卡帕比利帝宅邸。
况且,福清其它的小孩也待在伦敦,同父异母的姊姊与弟弟——根据侍女之间流传的耳语,姊姊似乎长得相当美丽,艾苹觉得仕女的称号或许应该由姊姊拥有才对。
「亨利公爵是相当疼爱艾苹小姐的。您的家居服已经有点脏汗,差不多孩换下来了。」
艾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水蓝色家居服外的白色围裙上沾有些许泥巴,那是艾苹在森林里玩了一整倜下午所导致的。
艾苹的嘴巴翘得老高。
「这样就可以了,我不喜欢穿裙撑啦。玛丽曾经时妈妈的侍女,应该知道妈妈是怎么样的人吧?」
「至少拉薇妮亚夫人在亨利公爵亲赴宅邸共进晚餐时,绝封不会穿成这副模样在宅邸内四庭走动。」
艾苹闻言不禁停下脚步。
「爸爸要回来吗?」
「是的,如同往常一样是临时起意的,马车刚才已经通过第一道大门。公爵一定满心期待艾苹小姐是否变得更美丽了……啊!艾苹小姐、艾苹小姐!」
「玛丽真是的,这种事应该早点告诉我呀!」
艾苹钻过玛丽的身旁,在走廊上奔跑。
艾苹一路跑到正面大门口上方的窗户,然后走进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