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园内,朵朵盛开的蔷薇前方,横躺着一只体型庞大的猫咪。
等待眼前的医师做出诊断报告的空档,凡妮望着自己房间的窗外,微微地皱起眉头。
——诺拉真是的,有没有好好喂饲料啊?让牠跑到这种地方来会被父亲发现的。
伊修丹顿宅邸的庭园虽然不大,却有着英国式庭园的正统风格。从大门开始用红砖铺成的园路设有玫瑰拱门,园丁——!乔正拿着长剪刀剪枝修杈。
窗外所见的景色宛如几何学模样的图画,而在这问房间内,也有精心照料庭园的证据,室内各处以玫瑰瓷盆栽植着白色或粉红色的花朵。此番景致,凡妮自幼观赏到十八岁,早就已经习以为常,无论母亲如何抱怨,凡妮的父亲——伊修丹顿男爵,就算陷入被迫减少侍女人数的窘境,也从未兴起开除园丁的念头。
凡妮确定乔没注意到猫咪之后,这才安心地松了一口气,悠然地倚靠在房内的长椅上。
她的视线从蔷薇转移到自己映照在玻璃窗上的身影。
眼瞳颜色淡透,是一对褐色的眼眸:而只要发色再深一点,就能成为动人金发的浅黄发丝仔细地盘成发髻。身上穿着粉红色与绿色碎花图样的礼服稍嫌老气,与她脸上的表情相同,都与华丽的房间格格不入。
眼前有一位医师坐在老旧的椅子上,扶着快滑落的银框眼镜并陷入思考。
「那么,请问我的状况如何,葛洛普医师?」
凡妮面对着那位医师――伊恩,微倾着头问道。
稍早之前,凡妮才将上衣的前排钮扣解开,接受伊恩的诊察。
伊恩是刚年过三十的单身男士,虽然大家都公认他在医界是个奇怪的人,却十分受到上流社会的女士们欢迎。
他并不是因为有什么风流史而为人所熟知。葛洛普医师有着修长的身型、匀称的体态,略长的灰色头发配上胡须,光就外貌面百是无可挑剔,但是他有着小狗般的深褐色眼眸,而且时常忘记戴手套或是忘记穿西装大衣,更甚者找不到眼镜放在哪儿,仔细一找才发现搁在自己的头顶上。诸如此类像小孩般的失态行为,让紧张的女士们不自觉地对他抱有好感。
不过,他身为医师的评价则是马马虎虎。
「我认为您并没有什么问题,凡妮小姐。」
伊恩一面从皮包取出药罐,一面说道。
「这是筹备婚礼期间的女士常见的症状,神经方面会变得异常敏感。凡妮小姐,我建议您多与友人一起从事有助心情愉快的活动,也就是所谓放松一下心情。只要热衷在某一件事物上,让自己累得精疲力尽之后,头痛自然就会不药而愈喔。」
伊恩认真地注视着凡妮的双眼。
前阵子开始发作的偏头痛,现在已经减缓了许多,原本就是不稳定的病症,有时会剧痛难耐到几乎无法入眠,然而痛楚却又会突然消失。
虽然凡妮自己认为这只是因为疲惫引起的,但是距离婚礼只剩短短的三个月,焦虑不安的母亲便赶紧请伊恩前来诊察。
「我没有办法这么做,因为我会头痛的这件事,对任何人都得保密。」
「保密!!?」
凡妮微微颔首。
「你没有听我母亲提过吗?假若巴鲁特先生知道我是个身体虚弱的女孩,说不定会因此解除婚约。」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是真的,我也没有向父亲透露这件事,母亲大概也会被怪罪养育不当吧,所以医师也不要说出去喔。」
「我认为将这件事瞒着巴鲁特爵士,似乎不是很妥当……」
伊恩的话出乎凡妮的意料之外,她回想起着母亲的话――生意人是不会特地向客人坦承商品有瑕疵的。
或者,伊恩医师该不会认为巴鲁特先生会因为担心而送一些水果来吧,就像时下流行的爱情小说一样?
凡妮顿时感到一阵头痛,疼得眉头紧蹙。
她的眼前浮现出仅仅见过两次面的未婚夫脸孔,耳边响起父母两人喋喋不休试图说服自己的话语。
「巴鲁特家相当富有,而且十分具有声望,一定能让妳过着安定无虞的生活。总之,以结婚对象来说,他是个充分具备各样条件的男士。」
「梅尔文?巴鲁特爵士是十分优秀的人,虽然你们两人的岁数相差悬殊,但是他看不出来已经年过五十,而且他还是个曾经环游世界各地、见识广博的人,与不解世事的妳可以说相当合适!他也是个对待女性相当温柔体贴的人,妳要对这桩难得的婚事心存感激。」b
父亲为了照料庭园而奔波劳碌;母亲为了迎接社交季节的来临,忙着打理外出用的礼服。宅邸中虽然有花朵点缀,家具却都相当陈旧,而因为佣人稀少,报废的煤油灯也就随意丢弃于各处。然而,两人的内心却因为盘算着当凡妮成婚之后,所有的物品都可以汰旧换新而高兴不已。
凡妮回想起身材有些丰腴、但是仍然最注重保养其美丽白皙肌肤的母亲,以及不停对那样的母亲发号施令的父亲。那两个人在过去也曾坠人情网,对彼此嘘寒问暖、为对方设身处地着想过吗――怎么可能!
「总之,我先开一些药给您。」
伊恩说完将药罐放在长椅前方的桌上。
此时,房门传来两声敲门声。
「凡妮小姐,巴鲁特先生特地送礼物来给您,该如何处置呢?似乎是一顶帽子喔。」
「诺拉,我还在接受诊察,妳先收下来,再拿到房间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