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点头:「事情我大概明白了。」
「要和惹人厌的剧场一较高下,建筑公司的确是最有利的行业。」
没有场地,就自行制造场地——如果司不是在建筑公司上班,应该不会产生这种想法。他的公司不光是建设平房,还有公寓和大厦,与不动产业者之间的关系也很深厚,是最适合搭建临时会场的行业。
只要利用管道,不愁找不到关闭的仓库、工厂或大楼这类等着拆除的物件。搁在原地又生不了钱,如果有人想短期租用,业主应该也会乐意出借。
「不过,搁置中的物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始拆除。」
经理指出这一点,司也点了点头。
「毕竟是明年七月的事,现在无法保证。」
「看来得多找几个候补,定期确认新消息,到了公演近期再签约,连夜赶工布置场地。」
「工程可以包给我们公司做吗?」
「没问题,我会尽力帮你。」
说着,经理拍了拍胸脯。
「我也支持你弟弟。他勉强可以靠写剧本和文案维生吧?」
「以他的收入,如果一个人住外面,大概会常常断水断电吧!」
巧独居在外时,时常以缴不出水电费为由向司借钱。现在他搬回家住,不再受水电问题困扰,精神上轻松许多。
「就算如此,能够靠舞台剧吃饭已经很厉害了。」
看来经理并不完全是在说恭维话。司歪头不解,就他的观感而言,连支应独居生活都有问题,实在称不上是靠这一行吃饭。
「搞不好当时薪制兼职人员或打工,收入都比现在稳定耶!」
「舞台剧的难以维生程度非同小可啊!」
经理用略带怀念的口吻说道。
「做这一行,转行的契机就是结婚和生子,毕竟这不是一般人可以用来养家糊口的行业。」
「我知道。」——司半是无意识地喃喃说道。
「我爸是无名演员,两次转行的机会他都没把握住,最后孤零零地死去了。」
「这样啊。」经理没继续追问下去,但他不追问,反而让司松了口。
「我真的不懂。舞台剧的魅力真的大道让人宁愿离开家人,独自横死吗?」
妻子和孩子都没能把父亲从舞台剧拉回来。非但如此,父亲独自横死,更让司被迫认清父亲放弃他们,选择了舞台剧的事实。
看在司的眼里,巧所写的《前往远方的那座山》——放弃家人,选择山而死的父亲身上,显然有着选择舞台剧而死的父亲影子。
但是巧笔下的母女却原谅了抛弃她们而选择山的父亲。仔细一想,最谅解一心投入舞台剧的父亲的,不就是母亲和巧吗?——而在剧本中,并没有冷眼看待「落魄而死的爸爸」的司。
只有司无法理解父亲为何如此沉迷于舞台剧。
「我丝毫不认为舞台剧是种重要到让人放弃家人,甚至献上生命的事物。」
母亲深爱当演员的父亲,巧迷上父亲带他入门的舞台剧,选择了同一条路——或许成为春川家一员的条件,是热爱舞台剧也说不定。
倘若真是如此,只有司没满足成为春川家一员的要件。
司突然明白为何阅读剧本时会产生那种漠然的苦闷感了。他为了忽视这种感觉,再度举杯。胸口发闷,是因为一口气喝干了酒的缘故。
「你有完整看过那出戏吗?」
经理突然询问,司不解地歪了歪头,经理又补上了剧名《前往远方的那座山》。司因为喝醉了,说了许多没必要说的事,待他回过神来之时,时间已经过了许久。
「不……我看过剧本,但排练和正式公演都看得断断续续的。」
录制的DVD他也没看。太忙没时间看只是藉口,其他舞台剧他都会拨空观看。
「我不认为那出戏里没有你。你哥声优演的女儿就很像你啊!」
司讶异地皱起眉头。
「不像吧!她没我这么冷漠啊!」
「你不是只看过剧本吗?剧本和完成以后的舞台剧是完全不同的两样东西。台词和舞台指示都只是给演员的线索,演戏时还得加上弦外之音。」
司不懂舞台剧,难以反驳前舞台剧青年的论调。
「而且,我和你爸爸可说是一丘之貉……你似乎把你爸爸的死看得很沉重,其实我认为你爸爸的志向应该没远大到把人生献给舞台剧的地步。」
下了这个残酷的结论之后,经理又辩解似地加了一句:「不好意思,破坏了你爸爸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无名演员的想法基本上都差不多;在我这个曾是无名演员的人看来,你爸爸只是太过散漫而已。」
司早就知道父亲是个散漫的人,但被外人一说,还是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有机会却没转行的人之中,决心为了舞台剧赌上一切的居少,贪图逸乐而继续下去的才是多数派。」
这是个最符合父亲为人的解释——同时也是最让人泄气的解释。
紧皱的鼻尖突然放松了力气——司心知不妙,连忙喝干剩下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