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香川先生的店子里卖自行车」
哥哥为了打破房间的寂静般地张开口。
「现在这个年代,个体户经营自行车商店当然没有利润了。价格设定得比日用品商店要高根本就卖不出去。没有哪个爱好者会跑来买高级自行车啊。一天都呆在店里,修理着自行车,所以得到的钱我都能数过来。我也被迫帮忙,手都被油搞得黑漆漆的。为了赚钱。真不好受啊」
哥哥伸出被弄脏得乌黑的手,自顾自地笑着。
「但是,最近啊,我想劳动也是件好事情。在盛夏的烈日当空下,拿着工具摆弄着自行车,很有充实感。在这个家里的时候,为了多少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苦恼,发生了这种事情才注意到呢。现在想起来,恨那个人也不太好呢。一定是大家太拼命了。无法理解的我也说得有些无理。事到如今说这种话也已经太晚了,但我不是在说谎。我们做了悲哀的事情。不是其中任何一个谁的责任,只是联合起来的我们的错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爸爸的反应,但是爸爸呆呆地一动不动。
「真的好热啊。精太还不回来吗」
之后哥哥微微地叹了口气。
简单的守灵结束后,我们押川家的三人围着桌子坐着。爸爸脱去穿在上身的丧服,交叉着双手搭在桌子上。一脸抑郁的表情沉默着,一句话都不打算说。自从妈妈死去后他一直是这个样子,除了应酬亲戚的时候,都一直不知道在考虑着什么的样子。
另一方面哥哥也没有了要说的话,只是无法安定地用遥控器不停地切换着频道。
我交替注视着两人的情况,不久后终于无法在这种气氛中呆下去地离开座位,走向安置着妈妈的遗骨的里面的和式房间。
就是放置着电脑的那个房间。
电脑桌被抬到外面,设立了挂着白布的祭坛。祭坛中央放置着贴着遗照和安置着骨灰罐的装饰得花花绿绿的箱子,而且,香台上还有几根快要烧尽的香还在冒着白色的烟雾。
我插上一根新的香后合上双手。想到那啰啰嗦嗦的妈妈,看着她被关在里面,但总有一种还想要发什么牢骚的感觉。
据说那个夜晚,母亲的车和卡车发生正面冲突,是当场死亡。双方都远远地超过了限制的速度,两辆车都发生了激烈的冲击,我也看过事故时的照片,那辆连弄伤一丝妈妈都会大为光火的旅行车的前半部分,完全被压成了一副手风琴的样子。
卡车的司机负着重伤通报了警察,在天亮之前就给爸爸发去了联络。而在精太郎君的高级公寓睡着的我醒过来之后,通过录音电话知道了事件的梗概。
精太郎君也是非常吃惊,说现在要立刻回去。我记得我也是被吓得一动也不能动,是被他给拖离高级公寓的。
外面还在下着倾盆大雨,但是我们就这样连伞都不撑地浑身湿透地拦下了出租车。好不容易回到家里的时候,哥哥也从女朋友的家里回来,于是整个家族都聚齐了。
而爸爸也很少见地非常生气,粗暴地吼着「这种时候你们去哪里了」
之后四个人搭乘着出租车,来到了安置着妈妈的遗体的警察局。而警察局就在日野的祖母家的附近,我们到达的时候,祖母他们已经在了。两人看起来都非常憔悴。特别是祖父,已经疲惫到看不清的程度了。
我们都沉默不言地站在那里,不久警察传来招呼后,将大人们不知带到了何处。
哥哥轻声地嘟哝着「是确认遗体的身份吧。万一可能还会有弄错的可能性」
不久后三人脸色铁青地回来了,哥哥急忙问「怎么了?」,爸爸无言地点了点头。于是哥哥无力地垂下了头。
虽然爸爸主张想将遗体带回自己的家,但是因为遗体损坏得太过严重,警察推荐在当地进行火葬。结果按照警察说的,那一天我们进行了临时的守灵,第二天在附近的火葬场火化了。
之后,我们整个家族拿着回收了母亲的全部的骨灰罐搭乘了出租车,虽然当然也谈起过要不要将精太郎留在祖母处,但是本人拒绝了。在出租车中没有人说过一句话,全部人都是一副完全没有现实感一样的脸。
之后善后工作的各种事情也很忙,眼前一晃,辞灵式也结束了。我几乎都没记住那几天的事情。在辞灵式那天,我对穿着丧服的精太郎君和哥哥,在烧香台的烧香队伍的后面捡秋蝉的死尸的身影产生了奇妙的感觉。
我一边看着在祭坛的上面飘渺的烟雾,一边想是自己害死了妈妈。是我没有老老实实地听妈妈的话,如果顺从一点的话,妈妈就不会那么激动地跑出家门了吧。
但是,过了一会儿又考虑了一下,我觉得那不太可能。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如果那个时候选择了其他的行动,也无法让妈妈逃离死亡的命运。虽然很残酷,但是我非常冷静地作出了这是无法避免的事件的判断。
哥哥还是原来的哥哥,很快就接受了事实。
但是只有爸爸还办不到。
心情非常地失落,宛如泡在酒池一般每晚都在喝酒。我必须得想办法帮他恢复过来。今后我还要接受应试,哥哥也有孩子和女朋友的事情要应付,爸爸不打起精神来不行。
该怎么让他打起精神来呢,我一边与妈妈的祭坛相对一边思考着。
房间的拉窗拉开着一半,正午的强烈阳光落在榻榻米的上面。中午已经过去,从外面可以听到秋蝉的叫声和小孩子玩耍的声音。被放在这个眼花缭乱的房间角落的笼子里的铃虫也仰躺着死掉了。
我关上门,从房间里出来。
父子仍旧呆在桌子边沉默着。看着高中棒球的哥哥还没等到比赛的结束就关掉了电视。然后就这样无言地走出了房间。
「抱歉,我必须得回自行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