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卡嘡。
这是第一个声响。接下来是卡嗒卡嗒卡嗒短促生硬的声音连续响起,无论什么人,哪怕拥有跟无机物质一样坚固的神经,听到这个声音,也变得好像被无形的锁链缚住一般僵硬。连凉子也蹙起柳眉无话可说了,最后还是我向莫沙博士开口:
那口棺材里装的是什么?
黑衣保镖们没有对我的质问怒目相向,显然他们也都想知道。
什么什么?棺材里装的当然是尸体了。不过,不一定一直都是死的罢了。
莫沙博士口气恶狠狠地讥笑到:
小丫头,你可没少贬低我哪。你说我是缺乏基本医学知识和技术的骗子?说得好啊。你可别忘了自己说的话。
莫沙博士的身影渐渐模糊了,同时气温也越来越低。
这并不是什么超能力或者妖术造成的,与前天晚上相同的浓雾,今天在白昼又出现了,而且这场雾气降临得异常迅速。
狗群的叫声凄厉高亢,格外加深了周围不祥的气氛,仿佛它们已经感知接下来将会发生的恐怖情形。
把棺材盖关上!
梅拉罗特里奇厌恶地尖叫着。同时,我看到一只漆黑的、碳化了的人手,从棺材盖的缝隙中伸出来,五个手指攫住棺材的边缘。
早已拔枪待命的保镖们行动了。但是阵势的混乱表明,他们训练有素的专业精神也在动摇,动作迟钝,脚步杂乱。浓雾比他们快得多,已经笼罩了附近一带,无声无息地漂白了整个世界。
雾中的轻井泽多少有点浪漫的感觉呢。
凉子自言自语,而我已经不大看得清她的脸了。牛奶色的气体形成洪流,无论敌友都被吞没在雾中。
我头上的绷带、西装、衬衫立刻被水气侵蚀,潮湿滞重起来。手里的贝雷塔也滴下水珠。仅仅数秒之间,环境已不允许我轻易开枪。上司大人应该就在我近前,我正想请教妥善对策的时候,涡卷涌动的重雾中,突然炸开一声沉重的巨响。
我听到凉子的声音:
棺材盖落到地面上了。
你们干什么呢,快把它盖上。一群废物!
梅拉呵斥着。
惨叫声撕裂了雾的帏幕,连续不断的枪声与叫声重叠在一起。
我反射性地蹲下躲避,但射击的目标似乎并不是我和凉子。枪声的余韵伴着痛苦的呻吟声。
你是什么?!
什么东西倒在草地上的声音。
对方不问你是谁却问你说什么,这个词印证了我的恐惧。我意识到自己呼吸又急又浅,又大口深吸了一口气。
我一边跪在潮湿的草地上定住身子,一边找寻上司,又不敢太大声音:
警视?
我在这儿。
敌方没有开枪的声音。我反而听到头顶上传来重重的机械声。
那是直升机的破风声。
直升机从上空靠近我们,我却无从判断它接近的角度。别说东南西北,连前后左右都难以分辨了。
雾和云是相同的东西,浮在天空上的叫云,降到地上的被称作雾。无论怎么称呼,都是冰冷成团的水气,我仿佛在雨中漫布似的走了五六步,终于走到了上司身旁。
这么大的雾,直升机很难降落吧。
嗯,到现在都不出我所料呢。
凉子的话让我对她的战术能力又了新的了解。
轻井泽的暑热和闷气到达顶峰时,不是降大雾就是下雷雨。凉子早就预测到了天气的急变,所以她才跟梅拉和莫沙博士斗嘴,等待时机。
黑衣保镖,也就是罗特里奇家的私兵人数有一打之多。我方只有凉子、两位侍女和我本人,四个人而已,不得不利用其他条件弥补我们人数上的不足。以凉子来说,开出坦克也不足为奇,她却没干出这种事儿来,应该因为预测到了天时之利吧。
这场雾能持续多久啊?
可能到半夜都不会散吧。
整个轻井泽地区都这样吗?
轻井泽嘛,嗯,一半左右的地方吧。西南方比较严重,那边地势低,民居又集中。
我把手表举到眼前细看,还不到下午一点钟。明明是正午时分,却因为白色的暗沉笼罩视野,可视距离最多两米左右。雾气偶而会随着风向流动,视野最多只有一瞬间稍微广阔一点。白色的气体浊流从四面八方压过来,把我们封进雾的迷宫里。
厚厚的白色墙壁那一头不断爆出枪响,连连传来悲鸣,还有不明的奇妙声音,显然正在上映一幕幕不间断的惨剧。我们也不知道棺材里出现的什么会在何时袭击这边,虽然身体好像泡在水里,嘴里却直发干。
从棺材里跑出来的那家伙,很会利用这场雾啊。
你以为只是利用吗?
啊?
我无法把握凉子这句话的意思。
你不明白吗?那人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样子。所以要隐藏在雾里!
凉子的语气很激动,以同样激烈的目光瞪着浓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