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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父亲一起吃过几次饭。」
会计师告诉我许多他从父亲那里听来的种种事情。父亲和他说的大部分都是与我的回忆,不过里面也有一些连我都不知道的青涩幼稚的往事。父亲在酒席上似乎把这些都告诉了会计师。
我听着他的话,觉得好笑而忍俊不禁,不知不觉间眼中噙满了泪水。虽然不晓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我即使面对他,也不再紧张了。我没有僵在椅子上,而是与父亲在一起时那样,心情平静。
我发现了。我发现心中对他萌生的情感,我从来没有这样过。面对男人时,我即使会感到恐怖,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情。我甚至已经死了心,觉得一生都不可能喜欢上男人。我觉得是父亲在冥冥之中撮合我跟他的。
他要回去的时候,我满心的依依不舍。他在玄关停步看我,沉默了半晌。感觉就像彼此想要说什么,或是在等待对方开口。可是他什么也没说,一本正经地推推眼镜,往车子走去。
我感到遗憾,这或许成了契机。
头上传来振翅声。
他打开小轿车的门,就要坐进车里时,一团黑色的东西飞降到车顶上。
那东西的钩爪发出「卡」的尖锐声响,掐进了车体。会计师吓了一跳,僵在原地。
他的鼻头前方就是鸟的头。黑色的翅膀与嘴喙,还有青色澄澈的眼睛。鸟微微偏头,正面凝视着会计师。
「危险!」
我立刻叫道。鸟刺出嘴喙,他几乎同时拿起皮包当盾牌。我冲出家门,朝小轿车跑去。
「快逃!」
鸟展开巨大的羽翼,从车顶翩然飞起。就像重力在空中突然翻转似地,鸟笔直地朝着他的头顶坠落而下。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跳进车中关上门。我朝鸟伸出手去,抱住似地抓住它。鸟为了避免伤害我,停止了挣扎。
「快走!这孩子有点暴躁。」
我对驾驶座的他说。
他犹豫着是否该就这样开车离去。可是看到鸟在我的怀里安安分分的,便点了点头。
「那只鸟好像跟你很亲。这么说来,你父亲提过你们救了一只受伤的鸟……」
会计师发动引擎离开了。鸟在我的怀里待了一阵子。我好久没在近处看到它,闻到它的味道了。它和以前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会计师已经远离,我心想差不多没问题了,便放开手臂,于是鸟飞回阁楼去了。
鸟只是出于善意行动。它只是对我的心思反应而行动罢了。我内心隐约希望会计师能一直留在这里,那只鸟感应了我的愿望,才会扑向准备回家的他吧。即使让他受伤,也要把他途到我面前。
如果会计师没有出现在我面前,如果我没有对他萌生好感,我即使一生都关在家里一个人老死也无所谓吧。我可以和过去陪伴父亲的鸟一起静悄悄地过活吧。可是,我再也无法抹杀心中已然萌生的感情。
我想要和别人在一起。为了跟别人在一起,我必须让那只鸟再也没办法攻击任何人。
四
每踏上一段阶梯,木板便跟着倾轧,发出刺耳的声响。刺骨的寒意让吐出的呼吸变白了。我天人交战了好几天,才终于下定决心。如果有人问我爱不爱那只鸟,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点头肯定。
从二楼走上阁楼时,明明没开灯,却意外地明亮。因为月光从窗户射进来了。
鸟待在笼子里。它现在依然把从动物医院要来的银色笼子当成自己的窝。可是它没有睡,而是盯着夜半造访的我。
明明得好好握紧才行,我的手却抖着,几乎要弄掉刀子了。
我在笼前招手,于是鸟顺从地主动走出来,站到我的脚边。它的身体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是那么样地巨大,头甚至高达我的腰部。
我跪在地板上,正面凝视鸟的眼睛。吸收光线的青色眼睛有些异于一般的禽鸟,让人感觉到知性的存在。
「我必须这么做。这是为了让你融人人类社会……」
与其说是在对鸟说,更像是为了振奋自己。
我抚摸了鸟背和鸟头一阵子,然后把刀子锐利的前端抵到它的左翅根部。鸟没有挣扎,眼睛对着我,偶尔眨眨眼。
我把刀子插了进去,前端划破羽毛和皮肤,剖开了肌肉。那一瞬间,鸟闭上眼睛,垂下了头。
血从羽毛之间渗了出来,不久开始滴落地板。血滴渗满了地板接缝,血河流过我的脚下,在月光下闪烁。
寒冷与骇惧让我不住地颤抖。我想抽出刀子,刀刃却深陷在鸟的肌肉里,怎么样都拔不出来。
我的良心发出哀嚎,我亲手毁了我的宝物。这天夜晚,我夺走了鸟的天空。
鸟就像以前那样,像企鹅一样在家中徘徊。一开始我觉得那个模样好可怜,但渐渐地,是我伤了它的恐惧也淡去了。
天空再也不会掉下东西,它能够做的,顶多只有摇摇摆摆地把远处的摇控器叼过来而已。它的左翅完全无法动弹了。偶尔我会帮忙它展开不会动的翅膀,让它做做日光浴。我们的关系变成了非常平凡的饲主与宠物鸟。
鸟不再送来粮食和日用品,所以我必须自己上街采买。我对外出并不感到排斥,因为我再也不必担心会危害到谁了。除了买自己的食物以外,我也去宠物店帮鸟买饲料。这次轮到我来扶养它了。
我也打电话给老师和朋友,顺利重返校园了。一开始我犹豫着不晓得该怎么告诉朋友父亲过世的事,可是过了几天,就仿佛这几个月从来没有过似地,我们又可以开怀聊天了。我和男导师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