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 那只鸟把伯父的身体叼到别处,又啄成碎片叨了过来。因为我想要,所以鸟飞来让它从天而降。我不知道鸟是用什么样的方法带走一名成年男子,也不知道伯父的其他部位被丢弃在何处。我回收了卡在屋顶的手指和掉在庭院的心脏,在地上挖洞埋起来。沾了血的睡衣则丢进洗衣机里清洗,但我想我应该再也不会穿它了。我连续做了好几天的恶梦,梦到心脏从天而降。
警方和亲戚打电话来,询问伯父的下落。我好几次想说出鸟送来的东西,结果还是说不出口。我担心他们会用猎枪射死那只鸟,也害怕他们会追究我对伯父的杀意。置身于这种状况,我才认清自己是多么卑鄙的一个人。
后来鸟继续在天空飞翔。它似乎每三天会回到阁楼休息一次。我好几次想要上阁楼去见鸟,可是每次都走到一半,就脚步沉重而折返。
我确实很重视鸟。可是一想到它的鸟喙沾满了鲜血,我就禁不住要害怕。
它的天线敏感地接收到我的欲望,丢下食物和生活用品到庭院,或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甚至直接途到厨房来。像是我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不经意地回头一看,餐桌上不知不觉间多了一盒饼干,或是一本我一直想看的杂志。
有时我在床上睡觉,鸟会偷偷过来。然后一早醒来,我看到枕边摆着一排小小的野花。窗户开着,是鸟在半夜过来,趁我睡觉的时候把花摆在我旁边吧。
我打过电话和级任导师商量要在二月中旬复学,但后来还是放弃了。我决定禁止自己外出,关在家里不出门。我认为我不该再上街去了。
因为比方说,万一我在高中的教室里,即使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对班上的哪个同学心生恨意,那会怎么样?或许又会发生像伯父那样的事。我必须尽可能与世隔绝。为了世人好,为了我自己好,也为了鸟好。
鸟送来的粮食一开始我都没动。一想到那可能是用杀死伯父的嘴巴叼来的,我就食欲全失。可是饿到一个极限,我还是忍不住吃起鸟送来的饼干和面包。一旦这么做,心理上的抗拒也顿时消失,我能够满不在乎地去吃了。
我靠着鸟的扶养,过着足不出户的生活两星期的时候,会计师来访了。
我听到玄关门铃声,把门打开一条缝,窥看外头的来客。是个年约二十五岁的男性。
父亲不在以后,我迫于必要得跟男人说话的状况增加了。不知道是否因为如此,跟以前相比,我面对异性时的恐惧淡薄了许多。或许是伯父死去的那晚被血沾污了衣服,成了一种冲击疗法。
「你好。原来你在家啊。」
送来的报纸都满出报箱,散落在玄关口。他俯视着那些报纸说道。
「呃……请问是哪位……?」
虽然比以前好一点,但我还是没办法像和父亲那样亲近地跟男人说话。可是我努力不要低着头,而是看着对方的脸说话。
他戴着眼镜,相貌文质彬彬。我见过那张脸,却想不起来。他从口袋掏出名片,名字上方印着会计师这个头衔。
我接过名片的时候碰到他的手,吓了一跳,弄掉了名片。我退了三步,背贴到墙上。年轻的会计师推推眼镜,捡起名片。
「对不起……」
我向他道歉。会计师似乎没有特别介意,还顺带为我捡起了散落的报纸。报纸因为丢在户外,沾满灰尘,或是被雨打湿了。因此他的西装袖子都被弄脏了。
我们就站在门外说话。他向我致哀,说明他被交派管理遗产。我隐约想起他也来参加过父亲的告别式。或许他也曾向我打了招呼,说了些什么,但我没什么印象。因为如果有男人站在我面前,我就会低头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那天我没办法和人交谈……」
提到告别式时,我这么跟他说。
「我了解,任谁都会无心跟人说话的。对了,我有事想请教你。」
他是要问伯父的事。他说父亲过世以后,他接到伯父连络,说要讨论今后的遗产管理问题。可是伯父没有留下任何交代就失踪了,令他大为困扰。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不,我完全没有头绪……J
我说出违心之言。
「希望他平安无事。」
我打从心底对自己失望。会计师轻轻点头说了:
「这样啊……那么我还会再来。」
他行了个礼,就要离开。我忍不住出声:
「不能用电话谈吗?」
「为什么?」
我想到了那只黑鸟,我希望尽可能过着与人无涉的生活。
「还要到我家来,不是很麻烦吗?」
会计师搔着头说:
「不,一点都不麻烦。而且还有很多文件需要请你签名。」
他开着车型老旧而破败的小轿车回去了。
会计师第二次来访前,我把家中打扫过了。这次他事先打电话通知,所以我没被吓到。
距离上次来访一星期后,他把小轿车停在屋子前,进家里来了。
我感到不安。万一我对他萌生任何敌意,或许会发生跟伯父那时候一样的事。我请他在沙发坐下,准备茶水的时候,竖起耳朵,留意阁楼是否有振翅声。
会计师拿出有关遗产的大量资料,一一说明。谈了一阵公事之后,他看着客厅里的父亲照片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