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是爱她,就愈想知道她的真实身分。可是我害怕听到真相,而她也一定害怕被我知道真相,所以才会总是回避这个话题吧。
「对了,幸太郎,你可以把上次借给你的手巾还给我吗?」
「拿去敷肿包的手巾吗?不过是条手巾罢了,扔了吧。手巾没办法像料理那样,随便变出一条新的来吗?」
「那条手巾是特别的。」
「哦?怎么说?」
「那是用我小时候穿的衣服裁开做成的。」
离开水井回家后,我寻找小雪的手巾。手巾拿回家后就不晓得被我扔在那里,就这样不知所踪了。我找了很久,发现被家里的女佣拿去当抹布,我痛骂了那人一顿,把手巾抢回来,洗干净晾干,打算下次下水井的时候拿去给小雪。
仔细看看,手巾是难得一见的艾草色。我看着那条手巾,赫然想到了一件事。小雪说那条手巾是用她小时候的旧衣做成的。那么只要去问问有没有人知道艾草色的和服不就行了吗?或许可以得到有关小雪的线索。
可是我很快就无法付诸行动了。因为那个时候,父亲要我去相亲了。
三
对象是个大家闺秀,实际见面,我发现她是个相貌非常健康的女子。父亲出身平凡,所以对名门望族心怀憧憬也说不定。
「如何?很不错的一位小姐吧?」
相亲时,父亲在席上非常开心,对方的父母似乎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父亲的影响力遍及各界,他们认为和我们家攀上关系,应该会有不少好处。而可能成为我妻子的对象感觉则是「爸爸妈妈说什么我都听从。」我困惑了。如果成了家,就没办法自由前往水井了。
「你有喜欢的女人,对吧?」
一天父亲把我叫去这么说:
「之前我看到你喜孜孜地出门去。暂时先别去了。难得一桩好姻缘,会被你搞砸的。我不是叫你跟那人分手,是叫你在婚事定下来之前先安分些。要玩女人,结婚之后要怎么玩都成。」
父亲说道,决定下聘的日子了。我生性胆小,做不出忤逆父亲或是提出抗议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只点点头说知道了。
「少爷觉得这样就好了吗?」
奶娘这么问我说。她已经是个老妇人了,但她以前总是代替早逝的母亲哄我入睡。当我放荡得太过火时,第一个劝谏我的也都是她。
「没办法啊。爹都那样说了。万一惹爹生气,不晓得会被他骂得有多惨。」
被父亲讨厌,就意味着无法在镇上生存。
可是告诉小雪这件事,还是令我痛苦万分。或许是早就料到迟早会有这样的一天,我一开口,小雪就垂头不语了。这是我第一次感觉水井底下的房间寒冷。不久后,小雪用那双细长的眼睛望着我说了:
「请别再来了。这样那位小姐太可怜了。」
「可是那样的话,你在水井底下就孤单一人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下聘完后我会再来,我爹也说下聘完就可以。」
她露出悲伤的表情:
「你要坚强起来。不要输给令尊。」
「你知道我爹?」
小雪点点头。我从未跟她提过我父亲的事。我问她怎么会知道,她也只是垂头不语。
离开水井后,我带着小雪的手巾到绸缎庄去。我不知道能否用这块艾草色的剩布打听到什么,可是我也没有其他线索可以查出小雪是什么人了。
「这块布是以前我们店里经手的布料。」
绸缎庄老板仔检视过手巾后说。
「这颜色很稀罕,我想应该是没错,但不清楚是谁买去了。」
「你知不知道有谁把这块布做成衣服给孩子穿?」
「不清楚呢。」
我顺带打听叫小雪的女人,但也毫无收获。我紧握着手巾,在镇里漫无目的地行走。
一天,我听说住在邻镇的酒肆老板娘有艾草色的和服,便前去拜访。我在前往邻镇的路上,有镇民向我道喜说,「好事就快了呢,恭喜。」听到这话,我才想到下聘的日子近了。附带一提,酒肆老板娘的艾草色和服和拿来当手巾的旧布不同,是触感光滑的昂贵布料制成的。
大概是下聘前两天吧。我和父亲被未来的亲家邀请到家里吃饭。对方的父母还有我父亲都高兴极了,而我未来的妻子一和我四目相接,就羞红了脸。
虽然对她过意不去,但我满脑子净想着小雪的事。小雪白皙的脖子、苍白的嘴唇没有一刻离开我的脑袋。她这个女人就像雾中的白鹤,无声无息地悄然降临湖面,轮廓在雾中朦胧地晕渗开来。我想起她的手臂环绕住我,搂上我身子的触感。对面坐着我未来的妻子,旁边坐着父亲,场面欢喜热闹,然而我却关在井底不出来。在不见天日的井底,我无时无刻、每一瞬间都与小雪缠绕在一起。井底的房间扭曲,包裹住我和她,感觉就像逐渐坠入暖洋洋的温水中。我幻视到天花板上的圆洞逐渐远离,我和小雪所在的房间渐渐往下沉落。我还听见啪嚓、啪嚓的水声,是心理作用吗?房间的柱子和墙壁湿答答,天花板滴下水来,这些都是真的吗?或者小雪这个女人还有井底的房间全是我的想像,实际上根本没有这些东西?小雪的肌肤就像在口中融化消失的甜点,她的轮廓仿佛在舌上崩解、化开。
回到家时已是傍晚,赤红的夕阳照着镇上。几只乌鸦飞过远方天际,消失在山的另一头。我站在庭院池畔,看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