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那片蔚蓝海洋,只是一片污黑混浊、如尸体般的深海。
它已经不是圭太所熟悉的海洋。过去他与父母所深爱的那片大海,已经变成腐臭的恶水。可是,夕矢却不了解这一点。不过仔细想想,这也不无道理。因为三年前,他也不过才五岁。
“鲸鱼好像还没出现的样子。”
圭太轻轻摇头。“鲸鱼一定是游到更好的地方了。到更温暖、更多饵食的地方。”
“说的也是。”
“嗯啊,一定是这样子的。”
厚重低垂的乌云,四散飘落的雪花,污浊漆黑的深海。
圭太因这股阴郁的气氛而移开目光,如今这个世界,已经变得如此惨不忍睹。
他转过头环视着整个眺望台,却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也不在这里……”
“阳子姐到底去哪里了啊?她昨天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明明很开心的。”
“可能以为她丈夫在这里吧……”
两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她真的乘小船离开了吗?”
“不晓得,但是我不认为阳子姐会去下面的楼层,要去也会是到上面。”
“英哥他们若能找到她就好了。”
“嗯。”
侧耳一听,隐约听得见破碎散落的海潮声,那是狂暴凶狠的海浪怒涛。
“……待在这里就好像是在梦中一样,一艘豪华客轮漂流在终末之海上,感觉好不真实。以前常为了晚饭的菜色跟妈妈吵架,如今回想起来,就像不曾发生过一样。”
“昨天我梦见妈妈了,她很生气地要我赶快脱衣服去洗澡。”
夕矢天真的吐了吐舌头。
“……夕矢知道那个谜语吗?”
“唔,完全不知道。虽然爸爸常常会出谜语或猜谜给我猜,但是那个问题我还是头一次听到。”
“那绝对是有什么意义的。相信爸爸他一定发现了这艘船的秘密才对。”
“哥哥为什么会知道啊?”
“我是想,如果真有什么想要告诉我们,直接写下来不就得了吗?但是爸爸他却没这样做,你想是为什么?那是因为他晓得,如果直接写下来一定会被消掉的。所以爸爸才刻上看起来毫无关连的讯息,而且还是在工具的把手上——他一定料想到我总有一天会发现到的。”
握在椅子把手上的手,不自觉地加重力气。
“但是这又是为什么?又是谁消掉的?”
“不知道。如果能解开那谜语的话,或许就能够清楚了。”
“可是那个很难耶。爸爸现在到底在哪里啊?为什么不快点出现告诉我们答案?”
夕矢两手交叉在脑后,伸了伸懒腰,一边伸着懒腰一边笑着。不过,圭太却感到相当郁闷。因为夕矢相信父母依然活着,并且相信再过不久便会回到他身边。但是,他想的却不是这样。圭太也深信双亲仍活着,但是只到昨天为止。
如果父母仍活着的话,应该会在船上才对。船上却不见两人的身影,只有他们所留下来的讯息。这意思……连想都不用想,偏偏幼小的夕矢还不懂这些。
圭太拖着沉重的身体,站了起来。“……回去吧,夕矢。这里果然也很冷。”
“唔。”
兄弟俩再次走出日向甲板,横过甲板来到阶梯,回到第五层。
结果那一天,并没有任何人发现阳子的身影。
圭太花了整整两天才将马达分解完成。不过并不是将马达拆解完就可以,还必须修理过后,才能重新组合起来,也因此费了不少工夫。
分解时必须遵照顺序,无论顺序有多小,都一定要逐一记录下来。马达中也有小型的精密零件,因此这工作非他不可。
圭太在广大幽暗寒冷的机械室中,仰赖微弱的灯光,独自孤军奋战。嘴上咬着笔,右手拿着工具,左手拿着笔记本。之所以会咬着笔,是因为若不这样做,墨水便会结冻。虽然放在防寒衣的口袋中也可以,但是这样的话,要使用的时候每一次都要将拉链拉上拉下。
他从早到晚持续着分解的工作,将取出的零件全照号码拼好,并仔细观察有无异常,若有损坏也要仔细地记录下来,整齐排在地上。
这样重劳动的工作不仅费力还费神,圭太不只一、两次感到饥肠辘辘、头晕目眩。所幸工作终于平安顺利地完成了。
“可是这样好吗?圭太。竟然分解成这样——”
康之从并排在机械室地上成堆的塑胶盒中,望着收在里头的一堆马达零件,惊讶地问道。手插在腰间,连声音似乎都会冻结的冷空气中,他混浊的声音反而造成很大的回音。
“没办法,必须要把坏掉的零件一一列出来才行。”
“能够装回原处吗?分解的话我们就会了啊!”
“没问题,不过还缺一个东西。”
“哦。”
圭太将笔记放在灯光下,有几个项目被划上横线,也有画圈的地方。
“容器上的洞可以用焊接铁板封住,问题是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