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我虽然死了,但我并没有死,我会一直等下去,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就说得通了。』但不知为何,蕾秋并不想将这些话告诉马汀,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欣喜若狂。
「蕾贝嘉说的那条路的确在日本。那是一面大穿衣镜。我小时候的日本朋友写信告诉我,那栋房子并未因空袭而烧毁,我会请爸爸让你去管理那栋房子,日本现在还处于战后的混乱时期,也需要有人帮忙看管。」
马汀脸上终于浮现放心的表情,「谢谢你,蕾秋。谢谢!」
蕾秋摆摆手,像在告诉马汀:好了,不必谢了。她想早早结束这话题,「我们——我和蕾贝嘉非常痛苦,竟与自己喜欢的人的国家处于敌对状态。尤其是蕾贝嘉,因为你可能会和我们的日本朋友打战,她根本就不可能保持平常心,所以内院才会演变成被大龙支配的疯狂世界……」
『从那之后到现在也有五十年了,马汀后来便音讯全无,连他母亲去世时也联络不上他,没有人知道他是生是死……这四十年来,我忙于工作,虽未生育一男半女,却也认养了许多小孩。我认为自己的努力比平常人多上好几倍,但当蒙主宠召的这天来临时,我究竟能留下些什么呢……心情怎么愈来愈沉重了,难道是因为太久没像昨天那样接待众多宾客而疲累吗?还是年纪大了?』
关掉不断冒出蒸气的电热水壶开关,蕾秋奶奶叹了口气,前门传来吱嘎的声响,是送牛奶的停车声。
『对了,好久没看看送牛奶的詹姆士了,已经有好多年没趁他放牛奶瓶时开门吓他了。』蕾秋奶奶想到这里,突然起身,笨拙地蹑手蹑脚急忙走向玄关,就在蕾秋奶奶猛地打开门,开口说出「早安!」的同时——
「哇!吓我一跳,我正要放下牛奶瓶。」
送牛奶的人不是詹姆士。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以为是詹姆士……」蕾秋奶奶红着脸连忙说。
「您是说詹姆士爷爷吗?他已经过世了,您是他以前的朋友吗?」
蕾秋奶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怎么会!
「您今天起得真早。」
「他什么时候去世的?」
「大概有半年了,报纸的死亡栏上有刊登。」
「我没有注意。」
「大概是地方版,他似乎住在这一带好久了。好了,我得走了。」说完,戴着银色闪闪发亮耳环的年轻人便回到了尚未熄火的车上。
蕾秋奶奶手里拿着牛奶茫然地发呆。
「穿这么单薄呆站在外面,小心感冒。」不知何时,玛莎已经走到蕾秋奶奶身后。
「玛莎,你知道吗?」
「我刚刚听到你们的谈话了,去年耶诞节之前,他都还做得好好的。对了,詹姆士的副业不是养火鸡吗?我们那时还跑到隔壁村的詹姆士家去挑火鸡呀!」
「对,我想起来了。他没有小孩,但有个娇小的太太……我们还大大称赞他们厨房的旧式火炉后才回家的……」
「怎么了?」
「老朋友们一个个都过世了。」
蕾秋奶奶将牛奶瓶递给玛莎,走进厨房。
「现在这个家只剩两个老太太,牛奶每周送两次、每次一瓶,即使这样,还会喝不完而必须做成酸奶。你还记得吗?以前每天都要詹姆士送二十瓶牛奶。」
「记得记得,以前的事就别再提了,那个给我,我要将最上面的奶油给陶乐丝。」
陶乐丝是养女来探望她们时带来的猫,所以就以孩子的名字为猫命名,玛莎剥开牛奶瓶的银纸,将最上面的奶油慢慢倒入猫用的餐盘。
「你知道我也喜欢喝上面的奶油。」蕾秋奶奶故意以难过的口气说。
「奶油对年纪大的人来说不好消化。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我作恶梦了,梦到你不会见过的蕾贝嘉,她死前会提到阔查斯……」说到这里,蕾秋奶奶突然想到「阔查斯」和「内院」有关,仔细想想,自从蕾贝嘉过世、马汀不知去向后,巴恩斯家世代相传的「内院」就无人照顾,任其荒废。
「玛莎!」蕾秋奶奶的眼神凝视着一点,低声叫了玛莎。长年陪伴在身旁的玛莎知道蕾秋奶奶下定了某种决心,就像当初决定参加市长选举也是这样。
「我得回日本一趟。」
「日本?什么时候?」
「明天,帮我准备机票。」
「别乱来,为什么这么急,为什么?」玛莎露出罕见的惊慌失措。
「巴恩斯家在日本有栋荒废无人管理的大宅,在我死前一定要将它处理妥当。我得先拿出阁楼里的行李箱,中午前也得到银行一赵。」
直到方才脸色都还很苍白的蕾秋奶奶,现在双颊却泛出朝气蓬勃的红润,眼神中也露出熠熠光芒。
「这种事不是请个当地律师代为处理就好了吗?要去日本,先要会说日文,我听说日本人不会说英文,不是吗?」玛莎的口气夸张到只差没说出日本人每次吃饭时都还要追着熊、一口咬住熊屁股。
「哎呀!因为你没听我说过日文呀!十六岁以前,我可是一直都住在日本,在那里也有老朋友,去年还有收到她的耶诞卡,她应该还活着……」蕾秋的最后几句话显得有些不安,大概是因为刚刚听到詹姆士的事吧!
「对了,玛莎,你也一起去吧?」
「我才不要,活到这把年纪从没踏出英格兰一步,这可是我唯一自豪的事,拜托不要让我到这把年纪才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