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
没想到小幸会这么回答的母亲似乎吓了一跳,却又立刻说:「我也和你一样,有时候喜欢,有时候讨厌。」
这些话具有奇妙的说服力,小幸直觉认为母亲说的是真心话。
就算身为母亲,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爱着自己的小孩。尤其是她的母亲。小幸这时才明白,母亲是那种生活在与喜欢或爱完全绝缘的地方的人。
母亲过世时,小幸只是茫然地发呆,内心没有丝毫感伤,但她却又为这样的自己悲哀、羞愧得流下眼泪。
母亲会对小幸说:「你结婚后,如果生下女孩,我希望你能替她取名为照美。」照美这个名字在当时并不流行,再加上心里抗拒,小幸反而牢记在心。后来小幸真的将龙凤胎中的女孩命名为照美,或许是因为对母亲的死没有一丝悲伤而兴起的一种罪恶感作祟吧!
小幸的结婚对象是孩提时代同住在镇上的人,巴恩斯宅邸的故事是他们共同的话题。而小幸结婚后,就回到以前居住的城镇。
小幸想过,她以后绝不让自己的小孩有同样不愉快的回忆。但她结婚后生的双胞胎刚好有一个智力发展迟缓,同时为了家计又必须出去工作,每天都过着兵荒马乱的生活,曾有过的决心早就不知消失到哪儿去了。她就这样埋首于工作,茫然地过了一天又一天,就连小纯去世时,她也和母亲丧礼那时一样,脑袋一片空白。或许,在家人告别式时发呆是小幸的习惯吧!
小幸的丈夫,也就是照美的父亲,是个沉默的人。小幸认为,他似乎在知道小纯智力发展迟缓后,就对家庭愈来愈冷淡。小幸隐隐觉得老公对小纯感到失望。而小幸对老公也有些失望。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父亲即使面对身心障碍的孩子,亦能持续付出父爱。
小纯死时,小幸看着紧闭双唇、不发一语的老公,心想,『他是真的伤心难过吗?』
但是他的心情没有人知道。
照美的父亲外貌俊美,母亲也是标致的美人。但两人所生的小孩——照美,却不怎么可爱。父亲总觉得照美的五官,像从不同的亲戚身上搜集拼凑而成。
有时亲戚来访,也会仔细端详照美,然后分析,「这孩子的眉毛像桐原、鼻子像加代子婶婶,耳朵像君岛。」所以照美总觉得自己像玩具,可以拆解成一块块;再加上自己的衣服总是接收堂姐妹穿过的旧衣,这让照美愈发觉得自己是被拼凑而成的工艺品。
照美会喜欢绫子的爷爷,是因为爷爷总会仔细端详照美的全部(所谓仔细端详全部,并不是从头到脚仔细看,而是将整个人都当成「小照美」的一部分。这种感觉,就像爷爷是面对真正的她,并和她说话)。
当爷爷喊「小照美」时,这种正视她而发出的呼唤令照美很开心。照美觉得,爷爷对自己并非过度关心似地咕溜溜盯着看,也不是漠不关心地无视她的存在,而是恰到好处的关心。
也因此,对照美来说,爷爷不再只是朋友的爷爷,而是极为亲密的亲人,所以在听到爷爷昏倒送医时,照美紧张得像心脏就要停止了。
那天早上,绫子比平常晚到学校。
绫子像平常一样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和铅笔盒放进抽屉,可是看起来却有些意兴阑珊,照美不禁问:「怎么了?」
「昨晚爷爷昏倒了。我们立刻将他送医,可是他现在仍昏迷不醒。」绫子盯着照美的双眼,以略为低沉的声音说。
一听到这件事,照美不禁担心地想,『怎么会这样。』
照美内心顿时感到害怕,脑中的某处突然想到,『啊!这种感觉,以前也有过。』
这种胆颤心惊的感觉,一直持续着。上课时,老师的声音就像从飘渺的远方传来。一下课,照美紧张得立刻询问绫子。
「爷爷的情况很严重吗?」照美想知道爷爷的病况,会不会康复?可能再见到爷爷吗?
绫子的回答却只有短短两句——「听说是脑溢血,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绫子脸上没有往常开朗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
照美再次觉得自己像被世界遗弃了,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放学之后,让照美无力得想哭。
回家后,难得看到母亲在家。虽然担心爷爷的病况,但看见母亲在家还是颇令照美开心。
「妈,你怎么在家?」
「什么怎么在家,回家怎么没先打声招呼?」
虽然照美觉得母亲好像在对小朋友说话,但还是乖巧地说:「我回来了。」
『妈妈——我的做法就和自己的母亲一样。』小幸心想,虽然这种想法不是今天才有。
不知何故,小幸觉得今天特别累、头也痛,将店里的事交代工读生后就先回家休息。
照美也一样,虽然没有头痛,却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只想待在家里发呆。
照美漫不经心地从冰箱拿出瓶装果汁,放在餐桌上边喝、边向在隔壁和室折衣服的母亲说:「绫子的爷爷昨晚昏倒了。」
「啊!那可真糟糕。」母亲一副倦懒的模样,同情地说。也难怪,母亲几乎没有和爷爷聊过天。而照美也没想再多聊爷爷的事。
「妈,你知道巴恩斯宅邸的事吗?」
这句话在小幸心中激起一阵奇妙又怀念的涟漪——以前她也曾去那里玩过。可是她立即抚平那阵涟漪,恢复平静,她一直都有这样的习惯。
「你是说山顶上的别墅?那里怎么了?对了,我听说那里要拆了,要盖成住宅用地。」
『什么?』照美吓了一跳,『巴恩斯宅邸要拆掉了吗?』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