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媳妇在街坊的风评很好,是难得的好媳妇。但婆婆却是个无情、狠心的妇人,因为忌妒媳妇年轻貌美,处处刁难媳妇,以让媳妇吃尽苦头为乐。婆婆还会将煮好的饭做成饭团,绑在腰间,一个也不给媳妇吃。」
「为什么?」照美表情困惑地问。
爷爷就学婆婆的口气说:「『媳妇为什么要吃饭?不吃饭还能干活的才是好媳妇!』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肠丑陋,婆婆开始发高烧,得了莫名奇妙的怪病,双手指尖变得像焦黑的黑炭。虽然媳妇不眠不休地照顾,但婆婆的双手仍是从指尖持续往上变黑。婆婆怨天咒地、愤怒、叹息、难过,手还是没有好转,而媳妇依旧细心地照顾婆婆。」
『真是大快人心!』照美在心中暗骂。
「没多久,婆婆就对媳妇姣好的双手心生怨慰,还对媳妇说:『如果你想尽孝心,就把双手给我。』其实媳妇也知道,即便将双手给了婆婆,也不可能长在婆婆的手腕上,但婆婆都说出口了,她也只好哭着伸出双手。」
「什么——」照美惊叫一声。
「婆婆吩咐雇工砍下媳妇的手,媳妇痛昏过去。婆婆却责怪媳妇偷懒,并在她的伤口上抹盐巴,因为盐巴的刺激,媳妇又痛醒了,就这样过了几天,媳妇对婆婆说:『多亏婆婆帮我抹了盐巴,所以伤口没有化脓,愈合得不错。』婆婆听了很生气,就说:『你的手一点用处也没有,我已经把它埋在院子里了。』媳妇到院子里一看,却看到从未见过的藤蔓延伸到天际。」
「就像《杰克与豌豆》。」
「没错!媳妇看到从天空垂下仿佛梓树长豆荚的东西,并伴随难以言喻的乐声,同时传来一个声音:『来吧,宴席已备妥,坐上来吧!』媳妇开心地进到豆荚里,豆荚立刻缩回天上。婆婆在地面上懊悔得直跺脚,大叫『带我一起去』。媳妇用嘴剥下梓树的藤蔓,将藤蔓垂到地面上,婆婆高兴地咬着藤蔓往天空升去,可是因为绑在腰际的饭团太重,所以重重地摔到地上死了。」
「她活该!」松了一口气的照美不禁低叫。
「蕾秋听到这个故事时,也和你一样愤恨不平。蕾秋曾说:『如果是婆婆要我把手给她,我一定会顶嘴说:我又不是笨蛋。那个媳妇为什么明知婆婆讨厌自己,却又容许婆婆伤害自己?还一直和那个讨人厌的婆婆住在一起,早点搬出去不就好了!』很有蕾秋的风格吧!」爷爷开心地笑了,「水岛老师当时也回答蕾秋:『这个故事里的媳妇遭遇如此悲惨、手被砍断、最后死掉,应该是确有其事。但后来流传时,也许有人认为结局太悲惨,所以才又加上媳妇上天堂、婆婆遭报应的结局……』」爷爷看着远方,像是想起了那时的事。
「附近有太多这种传说。你应该知道观音山顶有个女人形状的石头吧?有一个女人嫁到夫家后,不但没得到好的对待,还被拼命使唤,最后罹患了心脏病,到了第三年,因为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就被赶回了娘家。但娘家早已由儿女成群的嫂嫂管事,罹患心脏病的她在那里已无容身之处。这个女人在走投无路之下,来到山顶,一动也不动悲伤地想着自己的未来。不知何时就化成了石头。」爷爷的记性很好,当他发现照美对这些故事有兴趣时,除了实际搜集的民间传说外,连在书上看到的故事,也全说给照美听。
照美听爷爷说故事时,绫子有时也会陪在一旁,不然就是在其他房间里玩电视游乐器,「照美!你变了,你真的喜欢听爷爷讲故事吗?换成是我,我觉得看漫画还比较有意思。」
「因为我的爷爷奶奶都已经过世。总觉得,有爷爷真好!」
「嗯——」
照美可能是害羞,所以只是轻轻带过,也可能是她并未发现,爷爷的存在对她有多么重要。因为没有大人会认真地(不是敷衍)和照美好好说话。她的爸妈都太忙了。
父亲经营的餐馆,小虽小,但生意很好。一到午餐时间,附近大学的学生和老师总将小餐馆挤得水泄不通,傍晚则是挤满携家带眷的客人或年轻的情侣。照美的父母只有在最忙的时段才会请工读生帮忙,其他时间就都是他们两人一手包办。
妈妈的名字叫幸江。小时候大人都叫她小幸。此处也如此称呼,因为这种称呼感觉比较好。
小幸的母亲——也就是照美的外婆——在小幸满二十岁前就过世。小幸不是很喜欢母亲,因为母亲非常严厉、喜欢讽刺她、常抓她的语病,而且只对小幸这样,对其他人却相当和蔼可亲。小幸的父亲在小幸懂事前就过世了,所以小幸是由母亲一手带大。或许是这样,母亲才认为不可以宠坏小幸。
此外,母亲和小幸的个性也大不相同。小幸是个爱作梦、浪漫的人,但母亲却相反,是个耿直诚实、讨厌浪费、实际的人。当小幸画着当时同侪间流行的少女漫画时,母亲就会站在小幸身后问:「这是什么?」然后抢走漫画,睨着哭喊、哀求的小幸,将漫画高举,以嘲笑的口吻念着漫画里的字句,小幸的母亲就是这种人。母亲的行为大大羞辱了小幸,也深深伤害了她。
母亲也很清楚小幸被她这种态度刺伤,但也许她就是要以这种方式让小幸远离少女漫画这类愚不可及的东西,才能达到明显的「教育效果」。小幸的母亲,就是采取这种教育方式的人。
小幸完全无法想像自己和母亲一起谈天说笑的景象,餐桌上总是弥漫沉重的气氛。
小时候的日子还算过得去,记忆中没有被母亲严格训斥的印象。但在进小学的同时,小幸也搬到了母亲从小成长的地方,从那之后就全是晦暗的记忆。
『母亲讨厌我是女孩,只要有一点不顺眼,就将我当成犯人,连一点小毛病都要揪出来。』
母亲连小幸的生理变化,也看成是小幸的原罪,以厌恶或冷笑的态度指责她。
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有一次,小幸鼓起勇气直视母亲,开口质问:「妈,你爱我吗?」
母亲却若无其事地问:「你呢?」看到小幸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又说:「是有时候喜欢,有时候讨厌吗?」
小幸心想,『应该就是这样吧!』不论怎么说,母亲就是母亲,虽然她不总是讨厌母亲,却也不能说一直很喜欢她。小幸怪异地应了一声「嗯」,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自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