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分离的S)
“混帐!”
想回旋重新面向敌机的二号机,也因对方像是早已看透般抢先施展前置回转,而落在王冠六号的射击路径上。二号机虽连忙想使用水平摆荡闪躲,但已经来不及了。
两架莫德斯战机惨遭血祭的过程——只有短短的十秒。
意识到己方陷入危机的七号机,也跟着加入这场混战。然而即使是自认出其不意的偷袭,似乎也已经完全被看穿,王冠六号就像是按照既定程序,抓准最佳时机骤然减速,令七号机不慎过冲,轻易遭对方锁定身后。这是硬要保护同袍招致的悲惨末路。机关炮的弹雨从机体背面扫到座舱,使飞行员当场死亡。
仅存的十一号机,在几近恐慌的状况下不断重复着垂直回旋,拚命想绕到对方身后。然而王冠六号也像是配合他一样反覆翻转,双方就这么进行着滚转剪式飞行,高度也持续下降。
“咿……咿噫噫!”
莫德斯被一点一滴切入内角,逐渐走向绝境。王冠六号毫不拖泥带水,以恶魔般的精准技术反覆进行的旋转动作,堪称是断绝弱者命脉的“利剪”。
终于被逼到贴近地面,再也无处可逃的十一号机,不知道是在最后失误,还是无法承受死于枪弹的恐怖,自行冲撞地面而步上末路。
四架莫德斯横死于异国土地的这个时候,上空的战况也大致底定了。威德柏赫护卫机的奋斗徒劳无功,持续遭受火箭攻击的飞船化为火球被击坠,卡尔则是毫无感慨旁观着这一幕。
‘任务结束——王冠中队,全机返航。’
卡尔依照编队长的指示上升,与友机会合。虽然看起来王冠中队这次又立下辉煌的战果,然而会合的时候少了四架战机。Gul90无视于飞行员生命的轻量设计,再度令队员付出胜利的代价。
这是没有任何新鲜事,连日来一成不变的日常生活。起飞前往空中,杀害敌人,计算减少的同伴人数——只是不断重复着这样的动作。缺额马上就会有人递补,而且威德柏赫明天应该会再度来袭。
卡尔完全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即使有人告诉他这样的日子将会永远反覆,他也不会抱持任何疑问吧。直到将所有威德柏赫的人民屠杀殆尽,或是所有希尔瓦纳的人民失去生命,只要有人命令他继续飞上天际,他就会无精打采地乖乖听命。
感慨与疑问都不存在。他只是一块带来死亡的无罪钢铁。
次年初春,宣告休战的号外新闻遍布市街。
战局并没有出现明显变化,反而是呈现僵持不下的拉锯战,因此对于身在前线的官兵而言,这样的消息是晴天霹雳。
不过这也不是因为从政者们承认政策错误,暗中协商和平休战的成果,归根究柢只是因为双方同时撑不下去了。要是继续举国交战,内政将会濒临瓦解,而且两国凑巧一前一后踩到这条界线。
世间气氛并没有因为喜悦与祝福而沸腾,真要说的话,只是“安心感稍微压过无法宣泄的怒火”这种略带失意的反应,迎接这个唐突的和平。虽然希尔瓦纳最终还是抵御了敌国的侵略,但仍旧无法夺回密西河,两国之间的遗恨与摩擦,就这么原封不动保留到未来。
即使收到休战通知,卡尔也没有任何感慨。
别说成就感,甚至连安心感都没有。虽然如此,也没有因为失去活跃的舞台,而感到懊悔或落寞。
何况他之所以能不被击坠飞翔到今天,就是因为他已经放弃感觉,放弃思考了。而他所放弃的这些,都是一旦放手就再也无法取回的事物。
最后一次流泪的那一夜至今已经多久了?他从那天之后就是行尸走肉。即使是行尸走肉也受到世人需要的日子已经告终,卡尔就这么以毫无知觉的空洞躯壳,接受人生终结的事实。
独自待在宿舍个人房的卡尔,抱持着把碍眼废弃物扔进垃圾桶的心情,试着用手枪枪口抵着脑袋。然而连这种行为都令他觉得空虚,虽然确实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但也没有必须寻死的理由。为了解决这样的自己而按下扳机的动作,只令他觉得浪费力气。
任凭坠落吧——卡尔如此决定。完全不去碰触操纵杆和油门杆,就只是置身于自由落体的法则,以这样的感觉坠落吧。
首先必须离开这里。只要留在军中,卡尔就永远会是名为“英雄”的偶像,被人高吊在天花板上。非得斩断这些吊线才行。
要怎么做,才能让军方愿意抛弃卡尔……思索片刻之后,卡尔想到一个简单至极的方法,并且随即付诸实行。
“您说……除役?”
基地司令官告知这个无法置信的消息,使葛布霍德愕然。
“对。卡尔修尼兹少校从今天起卸除军务,这是他本人的希望。”
“怎么会……”
由于过度混乱而说不出话来。卡尔舍弃军旅生涯究竟想做什么?
击坠三五二架战斗机,十二架飞船,被击坠次数零——在战役中立下空前伟业并存活至今的卡尔,是推也推不掉的国家英雄,即使战争已经结束,也不代表他的任务到此为止。不,甚至可以说更加重要,为了重建疲弊的祖国,他这样能成为标竿的偶像是不可或缺的。
自己的战友将会成为活传说,引导希尔瓦纳空军迈向未来。每次梦想这样的光景,葛布霍德内心就会充满无尽的骄傲。正因为成功从鬼门关回来,卡尔终于能够真正站上风光的舞台,明明是这样才对的。
“为什么……您为什么要批准?我军肯定还是需要他啊!”
“……葛布霍德中校,看来你完全没有理解那个人的本质。”
司令官以不敢领教的语气这么说着,并在桌上放了一个肮脏的鞋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