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据说白天的湿度随时超过百分之八十,而且晚上的湿度会再上升百分之十,这就是这个国家的气候。
神崎在木质地板的房间起身,盯着从屋檐滴下的雨水。
阖上已经吸饱湿气、扭曲变形的口袋书,他看了一眼坐在玄关的少女和牧羊犬的背影。
四周是富含水气的浓绿树木、典型的农村风光。这里距离泰国的国境大约五十公里,没水、没电、没瓦斯,当然也不可能有电话。虽然已习惯了这种不方便,但是无法和日本取得联络还是令人挂心。偶尔抵达有电话的村落时便会尽可能的和日本联络,因为下次不晓得要到何时才能联络。
除了充满雨声之外,静谧得令人害怕。
不由得想起小时候。
神崎一面搔着汗涔涔的背后,一面盘腿而坐。
小时候,在家里缘廊一边做作业,一边看着下雨时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重迭,顿时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
身体容易适应环境。身处在这种经常饱和的湿度之中,神崎起先以为身体会适应不良,但是一旦适应这个没有空调、总是处于自然状态的环境之后,渐渐的也不把这种湿度放在心上。
地面上到处形成水洼,身体濡湿的小猫看着少女身旁的大狗,畏怯的蹑手蹑脚经过。人们拖着细瘦的身体,出门下田耕作。孩子们的身体交迭,哥哥姐姐背着弟弟妹妹,落后父母几步,走在泥泞的路上。
不知不觉间,渐渐习惯了悠然流逝的时光。神崎想不起来,究竟有几年不会以如此平静的心情度日了。
他望向少女的背影,再度心想:好瘦弱啊。她原本就个头娇小,头发剃短了之后,小小的脑袋从背后看,好像十岁上下的少年。纵然隔着夏季衬衫也感觉得到,她的背部急剧消瘦。
和在牧羊犬中身形算大的亚历山大并排而坐,亚历山大看起来反而比较大。
神崎不晓得,为何遥会想来柬埔寨呢?
就在「ZOO」遭到消灭,她的性命暂时不会受到威胁的当下,神崎的伙伴在美国找出了当时在军方医疗设施中的她,带着亚历山大和拿破仑回来之后,遥不言不语,几乎不和任何人开口。
大家都察觉到是受到了那起军事设施意外的影响,但是没有直接提及,而遥也绝口不提离开日本之后的事。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神崎他们讨论了她的将来,但目前决定姑且任由她去。他们也得到了春子·艾美·上原消息。遥以那种形式失去之前没被告知的亲人,所以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高桥修女提议,带遥去母亲的坟墓所在的长野寺庙。
那里原本是遇上问题的女性的庇护所,是个以暗中活动而闻名的处所,基于戒备比外观看起来更森严这一点,因而选择了那个地方。
遥依旧面无表情的进入寺庙,姑且在小储藏室中昏睡了一整天。或许是想忘记,又或许是拒绝思考,除了吃了一丁点食物之外,她就是一直睡。
神崎明白,她心中的某种情绪死了。
尽管之前的她是个拥有特别成长背景和天赋的少女,但依然没有失去孩子的天真活泼。然而,历劫归来的少女身上完全失去了那份活泼。话虽如此,她并没有突然领悟一切脱胎换骨迅速变成大人,而是停止成长。她在人生这条路上戛然止步。
从前的她光只要身在眼前,就会令人感觉到她是个聪明漂亮的少女,五官端正得令人无法直视;但是如今的她简直像是影子般四处飘荡,令人不晓得她是否在眼前,会忽视她,直接从她身旁经过。
高桥修女很担心她,自己也没什么吃,但并不干涉她的行动,总是不离不弃的陪在她身旁。
照理说一开始应该只是手头上刚好有空而接下的任务,但是不知不觉间,神崎和修女也发现自己真的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对待。她不在身旁或她内心中的空白,对于他们而言简直一样痛苦难耐,两人的人生已经开始以她为中心运转。
不久,或许是总算睡腻了,遥开始若有所思的坐在房间或缘廊,以同一个姿势一动也不动的坐好几个小时。
即使亚历山大靠近,她也几乎没有反应。
尽管如此,若是置之不理,她立刻就会开始翻阅寺庙书房中的佛教相关书籍和佛典。她的精神异常专注,一个月左右就几乎把那些书都看完了,有时会有一句没一句的请教尼姑内容,然后就安静沉思。
遥的眼中逐渐恢复了些许活力,不同于以往,那是一种达观的宁静光芒。然而,那种光芒使得四周的人放下了心中的大石,起码她从某个灰暗的迷幻世界,回到这个世上了。她开始和尼姑或修女嘀嘀咕咕讨论东方和西方的宗教或思想。
就在这样的某一天,她突然提议她想去柬埔寨。
即使问她「为什么?」,她也只是回答「我不知道」。
结果,最后决定由神崎和亚历山大和她一起同行。
然而,她对于充满朝气的首都金边、吴哥窟等佛教遗迹不感兴趣,反而希望在鸟不生蛋的贫穷农村散步。
起先,神崎认为因为柬埔寨是佛教徒的国家,所以遥才想来,因为这几个月她一心钻研佛教;但是和遥一起步行的过程中,神崎意识到她只是想隐身于这种恬静的风景之中。
她并没有回到这个世上。她希望自己消失。看似暂时恢复光采的她,来到这片土地之后,再度变成了一个朦胧的影子。才来几天她便立刻晒黑,黝黑瘦小的身影和当地的孩子差不了多少,相较于怡然自得、充满笑容和活力的柬埔寨孩童,遥看起来反而显得贫寒瘦弱。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神崎越来越搞不清楚造访这块土地究竟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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