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山峦,竹叶闪烁白光,随风飞舞。
日照虽强,但令人有一种季节尾声将近的预感。
最后的蝉呜声眷恋不舍的在远方响起。再过不久,肯定会像是发条松了似的精疲力尽,叭嗒掉落地面。
一名男子正在攀爬狭窄的山间小径。阔叶林的树叶开始凋零,转眼间就埋住了老旧的石阶。
男子脚穿黑靴,戴着太阳眼镜,手持拐杖,一步一步确认脚边拾级而上,感觉到从树叶缝隙间洒落下来的阳光照在脸上,缓慢的走在山路上。
他在半路上喘一口气,抬起头来,看见开始绽放的紫红色胡枝子映入眼帘,而且那一簇花丛的更上方,隐约可见一扇陈旧的小寺门。
哎呀呀,终于看见了啊。
男子又是放心,又是咂嘴,面露苦笑,再度缓步迈进。
自从看见寺门之后,九弯十八拐的山路阻碍他靠近寺门。
有人在观察我。
(注:「化生」,梵语upap āduka,巴利话upap ātika。本无而忽生之意。即无所依托,借业力而出现者。五趣之中,地狱、天及一切中有均唯属化生。)
男子一面看着脚底下,一面将精神集中在头顶上。
只有这一条路可以抵达寺门。上山的人别无选择,必须毫无防备的被人观察。
男子使用拐杖,故意爬较轻松的斜坡。实际上,这条漫长的斜坡比想象中更耗力。
他爬完最后的陡坡,站在寺门前时,并非是在演戏,而是真的喘了一大口气。
他卸下太阳眼镜,轻轻抚摸太阳穴上方,数度抚摸那里应该变成了粉红色的硬块。男子确认那种触感,调整呼吸。
这是一间十分雅致的山寺,正殿似乎在更上方,屋顶在遥远的高处探出头来,右手边有悄然隐身于树林中的朴素日本民宅。
「您有什么事吗?」
一名身形消瘦的中年女子从胡枝子的花丛中现身,手上拿着舀子和水桶。
出现的时机果然拿捏得恰到好处。
男子在心中微微一笑。
从她没有剃发,而且身穿便装来看,大概是义工,但舀子和水桶并非拿好看的而已。女子全身上下毫无破绽,铁定练过空手道或合气道,而且是相当高段的高手。若是功力如此高强的练家子,即使是舀子和水桶也能成为强力的武器。
「突然打扰,恕我失礼。」
男子轻轻低头致歉。
「敝姓桥爪,是透过长野莲华寺的上田住持介绍而来。其实,我正在寻找家姐的下落——据说她于六年前,曾在这里叨扰过几个月。姐夫在两个月前在车祸中丧生,我想请你转告家姐,已经没必要到处逃了。」
女子吓了一跳。
那张平静的脸上立即浮现警戒和紧张的神情。
「我不清楚这件事,这就找别的人过来。请在那边稍候。」
女子带着一脸僵硬的表情,引领男子至右手边日本民宅内的小和室。
男子慢慢的脱鞋,进入整洁的和室。
「我的脚有点痛,可以轻松坐吗?」
「当然,请随意。」
女子奉茶之后,便不知消失到哪去。
男子静静观察房内。
天花板有一个监视器。原来是在这里观察造访者啊。外观看似老旧的日本民宅,却似乎做了相当多的改造,实际上,这里长年是女人用来避风头的秘密寺庙。除了经过特定人士的介绍之外,几乎没人有办法可以得知这个地方,戒备远比外观看起来更森严。既然如此,除了那一条山路之外,一定有其他下山的近路。
男子观察四周的静动。这间屋子没人。有没有可能在这间屋子的某个地方呢?
男子拼命压抑想在屋中四处走动的冲动。自己的行动完全受到监视,现在在这里到处走动并非明智之举。
摇晃的树影透过缘廊的纸拉门映在榻榻米上。
总觉得有一个灰色的影子迅速横越庭院,男子抬起头来。
刚才那是?那该不会是——
男子忍不住起身,打开纸拉门,凝眸注视与其说是野趣横生,倒不如说是半任其荒废的庭院。
然而,那里只有开着小花的野草随风摇曳。
是我多心了吧。
男子调整领带,再度摊开双腿坐下。
这时,玄关的拉门发出开门的声音,感觉有人进来了。
男子挺直背脊,重新坐好,以免显得没坐相。
「让您久等了。」
一名发根青青的年轻剃发尼姑走了进来。
男子轻轻点头致意。
尼姑一坐在他面前,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我也不晓得您要找的人的下落。之前确实有几个人因为个人因素在这里挂单,但是寺方不会过问原由,去留都由本人作主。因此,我们不可能和在这里待过的人取得连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