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部 化现

明显并益加严重。理由很单纯,博土希望将自己的研究应用在更多地方,而「ZOO」不愿如此。这是研究者和资助者闲常见的老掉牙情节,但是,情况从博士带着所有研究资料失踪了的那一天起变得彻底失控。

  *

  「外子不在。请回。」

  夫人一脸铁青,但是语气坚定。

  博士八成做了周全的准备,但还是晚了一步动身。大概也可以说是追兵比他预料中早了一步到达,逼近九十天的长期临床实验让博士没什么时间可以打包。

  夫人看到男子,吓了一跳,再加上同为日本人,似乎感到五味杂陈。她瞬间仿佛会露出求救的目光,但是立刻转变为愤怒和轻蔑的眼神。当然,男子并不在乎。

  一群男人在夫人正打包行李时不发一语的闯入屋内,夫人虽然出声抗议,但所有人都充耳不闻。他们将夫人的物品从手提箱和波士顿包中倒出来,却没找到半样东西和博士的工作有关。

  男人们在房内四处搜索。虽然追踪与博士去向相关的蛛丝马迹也是目的之一,但主要目的是要找到博士刚满两岁的儿子,只要扣住孩子,就等于抓住了博士。但是,屋中除了夫人之外,不见其他人影。一般在这种状况之下,母亲不可能丢下年幼的儿子,孩子应该是被安置在某处。

  男人们严词逼问闷不吭声的夫人。

  当时的带头者山姆,是个残忍的男人(这个名字取自『山姆的儿子(注)』,但是他甚至对此感到高兴)。他残暴的程度连同事都不敢恭维,男人们忍不住别开视线,耳朵却被强迫听着夫人的手指一根一根被折断的声音和惨叫。

  尽管如此,夫人还是抵死不招。没想到那么娇小、柔若无骨的女人,会有如此坚强的意志,着实令人惊讶。看到白人男子激动时的眼神,男子也会不自觉打冷颤,如今想起山姆当时的眼神,仍是感到不寒而栗。山姆平常总是泛白的瞳孔,看起来白里透青,迸发精光,总觉得他眼底深处宛如日光灯一闪,发出「嗡」的声响。

  山姆将夫人打倒在地,揪住头发把头拽起,像发疯了似的赏她耳光。夫人白晰的小脸越来越肿胀,血从鼻子和嘴唇流出。

  尽管是上司,男人们对于山姆过分粗暴的行为还是看不下去,但制止他时,夫人已奄奄一息。

  「这件事要是被上头知道会引发大问题的。」

  有人不安的嘀咕,山姆重重的冷哼一声,将夫人像行李般抱到屋外。

  「等等……起码让我拿提包。」

  夫人的发音变得含糊不清,有气无力的低语,手伸向被丢在床上散落行李旁的小手提包,被打断的牙齿和鲜血一起掉在蓝色套装的胸前。

  注:本名大卫·柏克威兹( David Berkowitz ),是美国的连续杀人魔。

  男子迅速走到床边,拿起那个手提包,走回来递给夫人。

  男子如今仍清楚的记得,那个袋口密封着、像钱包般的黑色小手提包,那个顶多只能装进口红和粉饼盒的手提包。

  手指骨折的夫人摇摇晃晃的用手臂勾起手提包,被山姆拖上车。这里是长岛的高级住宅区,和近邻之间的隐私获得百分之一百二十的保障,不必担心会被谁看到。

  「没办法,得顺路先去研究所的医院一趟。」

  山姆稍微恢复冷静,可能是认为如果夫人一直处于这种状态,确实会影响到自己的去留,坐立不安的向坐在驾驶座的部下发号施令。当时有四个男人,两人在后座左右包挟夫人,男子是最后一个,正要坐上副驾驶座。

  「不!」

  突然间,夫人看着后照镜的表情扭曲,声音沙哑的叫道。

  男子总觉得自己听见一个尖叫「妈妈!」的孩子叫声掩盖了她的声音。他从后照镜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在远方移动着,所有人都一起往后回头看去。

  「如果我要去的是地狱,你们也一起同行吧。」

  夫人扳开手中的手提包,忽然弯腰以嘴巴抽掉了什么。

  那一瞬间,男子望向夫人的脸。

  夫人也看着男子。两人四目相交。夫人晶亮的眼眸像小动物一样光芒闪烁。

  那一瞬间,他脑中浮现了古老的成语——人急悬梁。

  她的脸肿得像个包子,但那一瞬间确实笑了,男子竟然觉得那诡异的笑容好美。她口中衔着的是从手提包中抽出、沾满了鲜血的手榴弹插梢。

  「快下……」

  话还没说完,剧烈的闪光和爆炸声便中断了男子的意识、时间和空间,将全部化为一片空白。

  男子尚未上车之前,身体就和车门一起被炸飞了。除了夫人以外,另外三个男人也当场灰飞湮灭。尽管车门保护男子免于直接受到爆炸气浪吹袭,但是着地时,压扁的车门插进了他的左脚膝盖下的位置。

  医生花了四小时动手术,才将几近截断的脚接起来,当然,男子对此并没有记忆。醒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幸好没有带还在训练的亚历山大去,因而感到放心。但是在此同时,脑海中也浮现「要是带亚历山大去就好了」的后侮念头。

  如果带了亚历山大,应该就能在一开始找出当时躲在附近的博士儿子。这么一来,夫人就不必遭受那种凌迟、不会在车上自爆,而同事们也不需丧命。一思及此,男子的心情便很复杂。如果顺利抓到两人,博士也会立刻现身,这件事应该就会圆满落幕,但是千金难买早知道,他以「汉德勒」的身份回到「ZOO」之前,经历了好长一段痛苦复健的期间,深切的体认到那些假设丝毫无法抚慰人心。

  「唧——唧——唧—」连绵不断的虫呜声在脑海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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