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只有冻鹤从烟管中吐出的灰烟有如细长的狼烟,窜上幽暗的天花板。
此时,一直默默闭着眼睛的雏衣突然气若游丝地说道:
「呐,毛野……」
「我在这里。」
毛野也一样细声回答,专注望着雏衣苍白的脸孔。
「我想去那里……」
「咦?那里是哪里,大小姐?该不会是安房国吧?」
毛野突然变回伙计,软弱无力地回答。
雏衣微微一笑:
「嗯。」
点了点头,
「不行。」
「可是在死前,我想看看咱们的娘住过的那片长满银叶的奇妙森林。」
「可是……」
「那里是我们的故乡吧。我们一直没有故乡,没有父母,虽然身在繁华美丽的江户,却总是孤伶伶的,只能怀抱不断骚动的狗心生活。不光是我这个将死之人,不久之后,大家天寿尽了,便会被吸入时光的缝隙里,离开人世。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只要一眼就好,我想亲眼看看伏姬住过的银色森林。」
「雏衣……」
「啊。毛野,带我去,求求你。我想去安房国。」
那张可爱又倔强的小脸蛋流下一滴泪珠。我听见毛野倒抽一口气。
听闻这番意想不到的话语,就连现八、我和冻鹤都忍不住面面相觑,眯起细长的眼睛。
窗外吹来温热的夏季夜风。
不久之后,冻鹤有客人上门,她便带着下女大摇大摆离开。我和现八依然互相凝视……雏衣虚弱的话语点燃我们心中的意念……看看银齿森,亲近大伙儿的母亲——伏姬的灵魂。这个念头变得真切起来,让我们像只害怕的狗,只能吓得躲在昏暗的房间角落,一动也不动。
……怎么?浜路,瞧你听得一愣一愣。怎么脸红了?咦……?了解猎物的生态是猎师的天性?只是如此而已?原来如此,那你就尽管了解吧。
反正除了我们以外,没人知道那趟旅程的经过。而我们的寿命也将尽,即将坠落时光的缝隙,再也不能言语。伏一只只出生,但知道伏之森的伏却会一只只死去。唉,把这段故事告诉你这个猎师也没用,不过我还是姑且说说吧。
——当晚天一亮,我们八个人便一道启程,前往安房国。
毛野原本背着雏衣,打算两个人独自前往,但是我阻止了他们。我说:喂,你的信乃哥也要一道去。
闻言的现八也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说道:
「我也要去。」
「那么现庵怎么办?」
「受伤和生病都是时运。选在我不在的时候来现庵,就是那人命中注定该绝。」
这真不像是大夫该说的话,不过倒是很有伏的本色。他大声说完这番话之后,便立刻回现庵收拾行装。
起先我们打算留下冻鹤、叶、花三只伏,但是不知何故,她们也想同行。详情我不清楚,似乎是现八代为安排二只还留在江户的伏——是公是母我不知道——涂上白粉妆,假扮花魁和下女,谎称她们卧病在床,当她们的替身。报酬是三枚金币。冻鹤似乎常用这招偷偷溜出去玩。
于是八人——不,八伏便在黎明时分偷偷离开江户,夏日朝阳淡淡升到头顶时,我们已经走在路上。
长相神似的八只伏为了避免引人瞩目,便戴着头巾,低头走路。
毛野穿着绑脚与草鞋,活脱是村民打扮,背上还背着雏衣。大汉现八则是扛着两捆行李,一手拿着斗笠,另一手牵着亲兵卫,看来就像父子或是年岁相差甚多的兄弟。
冻鹤及两个下女卸了妆,换上不显眼的絣布衣,头戴手巾。手拿细长拐杖。这么一看,叶和花就像寻常孩童,至于冻鹤呢?说来不可思议,和我像极了。她在妓院里看来那么妖艳,但是她的个子高,打直腰杆,侧脸又像男人一样冷冰,所以看起来像个男人。
或许是因为勉强脱离长年置身的夜世界,她的肌肤苍白得吓人。每走一步,随意束在脑后的黑发便像细长的狗尾巴一样不悦摇晃。
看在路过的轿子及行商人眼中,不知我们是什么模样?
或许是个相当异样的集团吧。
毛野一直担心气若游丝的雏衣,一脸黯淡,不过其他的伏倒是一派轻松。
「咱们出生在安房国的祖先……」
现八板着一张脸说道:
「头一个犬人应该就是走这条路来到江户吧?」
「是啊。」
我出声附和。
现八一面摇晃巨大的身体,一面说道:
「他一定是赌上性命来的。」
「那可不见得。毕竟是狗,说不定什么也没想,只是顺着鼻子的方向一派轻松地往前跑,不知不觉便抵达江户,然后快快乐乐地活到寿命终尽的那一刻。肯定是的。」
「哈哈,信乃的祖先或许如此吧。因为你是个活在当下、凡事随缘的乐天之伏。」
「如果是现八的祖先,就会四处调查,连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