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鹤懒洋洋地耸肩:
「哼。伏就算不倚靠父母也能长大成人。」
「呐,冻鹤。毛野这小子……」
现八如此说道。
冻鹤慢慢地挑起柳眉。
「居然在今天才发现自己是伏。官府下了悬赏金,却一直抓不到伏,终于按捺不住,在江户各地立下告示牌,把伏的特征写得清清楚楚,毛野看了才知道,所以他和雏衣对于自己还是一知半解。我已经简略说明伏姬传说以及同类散居各地之事。你也知道,就是那个……」
「喔——冥土啊?」
冻鹤打从心底感到厌恶地皱起眉头,露出被齿黑染黑的牙齿。现八也像个孩子皱起脸来:
「没错。那小子写的……」
「《贋作·里见八犬传》?」
「对。」
「呵呵,冥土那小子今晚刚好来到吉原。那个可怕的气味不远不近……」
冻鹤喃喃自语,回头对下女命令:「叶,花,听着。」
「是。」
「是。」
「有个自称冥土的怪人,你们认得吧?戴着眼镜,骨瘦如柴的那个。他今晚光顾东边的罗生门河岸,你们偷偷潜进去,把他的紫色包袱偷出来,别被他发现。」
「是。」
「等我们用完了,再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放回去。」
两伏对望一眼,点了点头,随即脚蹬地板,用四只脚离开房间。
不久之后,她们叼着紫色包袱回来,露出虎牙得意地笑着,鼻子浮现几道直纹。
「喔,就是这个。」
冻鹤离开打开包袱。
包袱中出现的东西,正是写着《赝作·里见八犬传》的成叠白纸。
……其实关于这部小说,我只听现八说过概要,并不知道详情。这个叫冥土的男人是个我也略有耳闻的戏班作家,我听人家说过,他是知名小说家的儿子。他最近对伏产生兴趣,常四处打探我们的消息,所以现八很提防他。
现八大声说道:
「这个男人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跑到安房国调查咱们祖先伏姬之事,还把详情全都写了下来。这件事是冻鹤发现的,她听其他人说有个客人随身携带的包袱里装着一叠写了怪东西的白纸,心血来潮,便偷偷取来观看。」
「很不巧的,他还没写完。好了,我来念吧。」
冻鹤叼着烟管笑了,漆黑的虎牙闪着暗光。
我和毛野一起探出身子。
冻鹤的嗓音莫名嘶哑,仿佛是坏了,但是听她念故事格外舒服。渐渐地,我宛若变回亲兵卫那般年纪的小孩,躺在一个说她是娘又太过漂亮的女人膝上,听她游说古老的故事。女人的膝盖又瘦又硬,我听着听着,便开始飘荡在流着银叶的梦川。
「很久很久以前……」
坐在我身旁的毛野则是握着雏衣苍白的手,瞪大细长的眼睛,咽下口水听故事。
至于现八似乎早就知道这个故事,只见他慵懒地将小山似的身体倚在墙边打呵欠。
亲兵卫等人不再玩拼贝壳游戏,而是竖着小耳朵有一搭没一搭地聆听。
「在安房国的……某个绿意盎然的……溪谷里……」
冻鹤竖起膝盖,一面香云吐雾一面念道:
「那里有座……漆黑的大城……称为……『吊城』……」
故事很长,而且年代久远。
伏姬诞生,长大……
开始饲养八房:
不可思议的森林长满状似人齿的银叶,光彩夺目。森林没有名字,因为居民深信取了名字便会消灭,所以从没有人替这片宝贵的森林取名。
不久之后,开战了……
公主为了实践父亲的承诺,与八房一起隐居森林……
一名下女插着状如兽耳的发簪,望着远方,似乎听见轻微的说话声:
「冻鹤,冥土快醒了!」
「什么?那就没办法了。」
冻鹤叹了口气,放下成堆的白纸,重新包好包袱。
下女拿着包袱跑过走廊,消失无踪。
「……这就是祖先的故事?我们的起源?」
毛野终于喃喃说道。
「那个公主等于是我们的娘?」
「是啊。」
「嗯,她一定长得很美,一定是个有如梦幻的女子。是不是,信乃哥?」
我朦朦胧胧地躺在梦中的膝枕听故事,听到毛野凝重阴沉的声音,便附和了一句:
「啊,嗯。」
「可是只有这些吗?那个叫冥土的男人大老远跑到安房国调查,只打听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