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啪哒啪哒……某处传来鸟儿拍动翅膀的声音。我还在想,这只鸟是飞得多低啊?怎么声音不是从头上传来,而是从脚边?听起来怪不吉利的。这时有片白色的小羽毛飘落脚边。
在如烟飞舞的白色羽毛背后,有只拼命振翅的濒死鸟儿,和一个满嘴是血的小男孩——那名男孩约莫五、六岁,五官像娃娃一样端正。他就是亲兵卫。
「呜喔!」
毛野大叫,背着雏衣冲上前去。
今天不知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亲兵卫向来种出鬼没,虽然还是个小孩,身上的衣服却干净又华贵。一双细长的眼和大人一样稳重清澈,让人见了不禁想正襟危坐,请教他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
只不过那张小嘴叼着一只白鸟,当着我们的面——
啪、吱,喀喳、喀喳、喀喳……
剥开生肉,咬碎骨头,发出清脆的声音,转眼间就把整只鸟吃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瞪着怨恨红眼的鸟头从嘴边无力垂下。
奄奄一息的雏衣在毛野背上笑了。
「怎么了,雏衣?」
「我想起小时候也曾生吃小鸟,后母看了以后吓得花容失色,我才知道这么做很丢脸,于是便改掉了。」
「喔?」
「真是怀念……那些回不来的日子。」
太阳完全下山,天空变得一片湛蓝。
空气又闷又热,汗水从额头滴落下巴。
有道脚步声靠近。现八蹲下来,从亲兵卫口中取出鸟头。鸟头移到现八的大手里,看起来立刻缩了水。现八像玩皮球一般,把鸟头丢得老远。
鸟头越过寺院屋顶,消失无踪。
背后有路人经过,我们五人便头靠着头,凑近说话。
现八小声说道:
「这个男的叫毛野,女的叫雏衣,活不久了。这个小孩是亲兵卫,他娘还活着,我是受他娘之托照顾他。他娘是个聪明又博学多闻的女人,我打算等会儿去找她……对了,亲兵卫,你很久没见到你娘了吧?要不要和我们一道去?」
「好!」
如此这般,我们便一同出发。
毛野一面看顾背上的雏衣,一面跟她说话。
亲兵卫一脸好奇地仰望雏衣,雏衣似乎挺喜欢小孩,时而对亲兵卫露出虚弱的笑容。
浩浩荡荡走在路上的五个人,一个是六尺大汉现八,一个是比他矮小的我,还有毛野、女人雏衣,以及小孩亲兵卫。我们年纪都不相同,但是仔细一瞧,同样有着细长的眼睛,又薄又红的嘴唇,苍白的皮肤,矫捷的身手。或许有行人见到我们如此相似,忍不住仔细端详吧。
总之,我们一路走着。
不久之后,我们来到吉原花街的大门前,现八停下脚步。
毛野仰望大门,不可置信地说道:
「喂,亲兵卫,你娘在这里?真亏她没被客人和同侪发现。」
「冻鹤是太夫,算是我们之中最有出息的。不过她常把『我快死了』这句话挂在嘴边。」
现八一脸无趣地说道,用和那巨大身躯毫不相衬的矫捷身手爬上大门,凝视某处,又点了点头,跳了下来。
我们连忙随后跟上。我们带着女人和小孩,只好走小巷,趁着四下无人之时翻墙越户,靠着鼻子寻找现八。
充满白粉味、又大又暗的房间,漂亮的枕屏风及箱枕。
冻鹤太夫和两个十岁左右的下女坐在那里,眼神像是追寻虚无的云霞一样飘渺。
冻鹤脸抹白粉,唇点胭脂,头上插着一把又一把的发簪,身穿一层又一层的华服,但是在昏暗的光线照耀之下,她们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都有着细眼、薄唇及高耸的鼻梁。换而言之,全都是伏的样貌。
「真是的,现八。别在我赚钱时为了无聊的事情上门行不行?」
她的声音出奇低沉,活像被压扁一般嘶哑,却又细腻顺耳,最能撩动男人心。
冻鹤望着我,一面朝着烟草盆伸手,一面懒懒地说道:
「那个孩子我从前见过,小时候有来过吧?」
「是啊。」
从前现八说他找到同伴,邀我一道前来,所以我曾来过一次。不过那是我很小时候的事,她当时应该还不是如此光彩夺目的太夫才是。
她叼着烟管,瞥了毛野等人一眼。
「到底怎么了?」
「他们的身分曝光,白天被人砍伤。女的已经奄奄一息。」
「真是可怜啊。」
冻鹤细细地呻吟了一声。
她弹了弹手里的烟管:
「一曝光就完蛋了。」
「你倒是藏得很好。」
「呵呵,可是我快死了。看着吧,我不会穿帮。我要继续挣扎,继续骗人,赚足了金山银山,留给我的小狗。哎呀?亲兵卫?」
亲兵卫明明很久没来,却忙着和两只下女一起玩绘有漂亮图案的贝壳玩具,小声地嬉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