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大乳房在絣布衣底下如梦似幻地摇摆。
走着走着,太阳升得更高,道路也变宽,背后的江户离我们越来越远。
这趟旅程开始有旅行的感觉了。
太阳在上方烘烤我们,皮肤和踏着地面走路的双脚都热得快烧起来。
我们避开关口,舍街道而走小路,踏着草丛,走在不成道路的路上,最后决定走山路。
这样才能避人耳目,而且凉快多了。
什么?喔,浜路,你下山来到江户时也是这样?原来如此。猎师最适合走山路了。
我们吐着长长的舌头,一面滴着汗水和口水,一面前进。
毛野背着雏衣,看起来似乎很累。我听见他三不五时地对雏衣说道:快到了,大小姐,你可要撑住。
到了下午,随着一道凉爽的声音,耀眼日光的彼端下起夏雨。那股声音听来好寂寥,教我不禁愕然。然而当雨滴落到皮肤之上,过热的身体却是欢欣鼓舞。雨一直下,我们就像拨草而行一样,拨雨赶路。
夏天日头长,走了许久还迟迟不见天黑的迹象。
好下容易太阳稍微西斜,但是我们实在受不了下个不停的雨,只好到一间破破烂烂的古寺避雨。当时我们离江户已经相当遥远,而那座寺院距离安房已经不远。
寺院里有个年老的住持和小和尚。小和尚看见八个长得极为相似的怪异旅人,以为见到妖怪,不敢靠近。但是住持眼睛瞎了,丝毫不以为意,告诉我们可以在大殿休息。
毛野轻轻放下雏衣,替她擦拭淋湿的脸颊和身体。
现八替他们换了绷带,又到寺里的井边舀水,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竖着膝盖坐在缘廊的冻鹤一面打呵欠,一面看着他们。两个下女已经缩成一团开始午睡。
我盘坐在大殿里,望着后院,出神地凝视闪闪发亮的雨水。
这里的气氛和行色匆匆的江户完全不同,该怎么说?时光似乎带有黏性,慢慢地蜿蜒,慢慢地流动。
啊,我们离安房国仅有咫尺。一思及此,我的心情便莫名安详,要我永远坐着看雨都行。
于是我陷入沉思。
待我回过神来之时。
「喔。这么说来,方丈……」
庭院里传来现八的声音。
我心里好奇,便竖耳倾听起来。
「从前这一带都是里见家统治的?」
「没错,没错。」
住持的声音又缓又慢,渐渐往四周扩散开来。
他们坐在庭院边小声交谈,雨下在他们身旁,看来十分耀眼。现八缩着庞大的身躯,脸凑近住持,活像要把他生吞活剥。现八的表情充满求知欲。
住持则是慢条斯理说道: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听说从前的里见家有个留下传说的公主?」
「喔,你是说伏姬殿下吗?她是里见义实公的长女,还没失去人性时,是个相当了不起的公土。那真是段不可思议的故事。」
住持微微一笑。
坐着的他仰望看不见的夏雨:
「传说中,她和她的狗一起出走,隐居森林,到了战乱时代才又被迎回城中,但说来可怜,当时的她已经失去人性。继承父亲之位的弟弟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把化为野兽的姐姐幽禁于天守阁。听说每晚天守阁都会传来阴森的狗叫声。」
「什么?狗叫声?」
「是啊。曾几何时,狗叫声变为好几重,仿佛有好几只狗。」
「嗯。」
「当时的侍女满脸害怕地描遖这件事,不过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住持望着现八声音传来的方向,点了点头:
「现在已经不可考了。」
现八突然转向我,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朝着现八目光所示的方向一看,只见大殿里郑重地供奉一把黑鞘宝刀,应该原来就放在那里,只是我没发现——想必就是村雨丸。
那把刀似乎从很久以前便放在该处,从未移动过。
那副堂堂坐镇的模样,便如城主坐在上位俯视臣子。宝刀散发漆黑的光芒,仿佛具有意志,正在看着我。
原来如此。
这里就是大辅出家的寺院吧?
现八的眼睛突然阴沉眨动。住持毫不知情,只是微笑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庭院里的小狗嗽嗽叫了一声。
清澈的细雨撼动绿叶。
雨终于停了,我们离开寺院。
我迈开脚步,突然发现现八和亲兵卫不在,又停下脚步。此时寺院里传来一道模糊的声音,随即又安静下来。
顷刻过后,现八出来了,腰间佩带那把疑似村雨丸的刀。他放在肚子前的双手手指圈成一个阴森的圆形,仿佛在宣称他刚才紧紧勒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