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九 冥土相赠浜路少年歌舞位戏票之卷

  哔,唧唧唧……

  唧……

  雪白的小鸟停在庭院里的枯木,轻轻地啼叫。

  夜里下了成堆的粉雪,浜路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不知何时变得一片雪白的庭院。

  眨眨眼睛。

  「……就是这样,说完了。」

  浜路朦朦胧胧地听着,此时才回过神来,眨了几次眼。

  「天都亮了。」

  她接着叫道:

  「冥土,你的故事还真长。一个冬夜就这么耗过了。」

  冥土闻言也看向外头,见到落在积雪庭院里的晨光,不由得眯起眼来。

  「不,我还没写完。这个故事无穷无尽,之后还会持续到德川时代,描写伏姬和八房的子孙——伏的可悲命运……」

  冥土用以男人而言过于纤瘦的手指抓抓下巴。

  接着叹了口长长的气:

  「不知我几时才能写完这部赝作?」

  「唔。」

  浜路盘腿而坐,语重心长地说道:

  「原来如此,环绕着伏姬、八房和其子孙八犬士的无尽长篇小说——《里见八犬传》,在那头的正屋里有一本,在这个别院里又有一本。」

  「没错。」

  「就好像两个转不停的紫色陀螺,一大一小,一个在那头,一个在这头。我都快晕了。话说回来,我肚子饿了。」

  冥土微微一笑:

  「我本该骂你一句不解风情,但是我肚子也饿了。不知有什么可吃?」

  「煮一点饭,和着味噌趁热吃吧……怎么,原来地上有根白萝卜?我拿来蒸熟沾味噌吃,你可别骂我。」

  浜路来到陌生的厨房,动作俐落地削起萝卜皮。

  他们没察觉——别院外面积雪的庭院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男人的足迹,一路从木头后门延续到别院。

  一个高头大马、虎背熊腰的男人穿着旅装,坐在缘廊偷听两人说话。

  浜路没发现,只是默默地蒸萝卜。至于冥土忙着计算白纸,时而陷入沉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外头的男人似是舟车劳顿,倚着柱子闭目养神。

  过了片刻。

  浜路和冥土坐在膳盒前,一面忙不迭地将热呼呼的白饭和蒸得又松又软的味噌白萝卜放入口中,一面聊着故事的后续。

  「后来怎么了?那些幼伏趁夜溜出吊城,到了什么地方?你不是去安房国打听过了?」

  浜路如此问道。

  「是啊。不过: 」

  「嗯。」

  「伏姬再度从吊城消失以后,里见家渐渐没落,家臣与侍女的事迹也没流传下来。我四处奔走,好不容易找到大辅隐居的寺院,可是村雨丸已经不在寺里。」

  冥土一面嚼着热呼呼的萝卜,一面说道:

  「毕竟都过了那么久,现在的安房国城主另有其人,百姓的生活虽然不坏,但是从前的丰饶繁荣都已成了过往云烟。」

  「世事多变,人事全非,只有自然是不变的。」

  「的确,萝卜的味道完全没变。嗯,好吃!」

  两个人一下子就把整根白萝卜吃个精光,连饭粒也不肯放过,在碗里倒了茶,同时喝干。

  浜路揉揉惺阻的眼:

  「我要回去了,得在我哥醒来之前偷偷钻进被窝才行。」

  「我也要睡了。今早本来要拿冥土新闻去卖,结果却被某人吞了,害我今天没事可做。」

  坐在缘廊一脸不耐地偷听他们说话的大汉伸个懒腰,站了起来。他的衣摆滴下一颗血珠。看来不是他自己受伤,而是别人的血溅到他身上。

  大汉转过身,无声无息地踏雪离去。

  浜路在别院里诧异地动动下巴。莫非她发现外头雪中的些微血腥味?又或者她发现的是其他的腥味……

  浜路起身,用力拉开赏雪纸门。

  然而……

  「咦?」

  外头空无一人,只有一道足迹。是正屋的人吗?浜路歪头不解。

  「啊,对了。」

  她回过头,只见冥土装模作样地拍拍手。

  「干嘛?」

  「由我编导的少年歌舞伎『义贼玉梓』今晚上演,浜路姑娘不妨和令兄一道前来观赏。」

  浜路突然变回寻常女孩,兴致勃勃地问道:

  「歌舞伎是什么?有趣吗?」

  「嗯,是一群穿着漂亮衣服的男女,又哭又笑,使尽浑身解数演出的戏。他们会念对白,不识字也看得懂。今晚的戏目是以大闹江户、逃到乡间以后被捕斩首的知名女贼为主角的市井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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