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真相太过不堪,而您的回忆太过美丽,就像云霭一样渐行远去,唯有作梦时才会想起。不过…公主……」
他们来到在钝色命令之下趁着白天备好的新牢房。
是在囚禁蓝色的牢房楼上?还是楼下?天色太黑,看不出来。
「如今好不容易重逢……却……变得如此……」
大辅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俯视伏姬。
「梦中梦,分外可悲……」
喀当一声,门锁了起来。
大辅头也不回地逃离关着自己过去的天守阁。呜喔——天守阁明明没有狗,却传来狗叫声。伏姬动也不动地倒在地上。
过了数刻。
里见钝色趁夜悄悄前来。他的个子依旧矮小,不过肩膀及手臂变得又壮又粗,孔武有力。他和死去的父亲不同,穿着与一般村民无异的朴素衣物,五官虽然剽悍,却带着一股疲惫。
「伏……」
他轻声说道。
牢中的女人文风不动。
他绝望地喃喃说道:
「伏……是我。你的钝色。」
又像个孩子一样歪着头。
牢中只传来不似人声的低沉呻吟声。
钝色拔出腰间的刀,指向伏姬。仔细一瞧,那并非正义的村雨丸,而是姐姐给他的临别礼物——老旧的木刀。他到现在还小心翼翼保管。
「你已经忘了人话吗?长年住在林中深处,终于变成可悲的野兽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伏,你是吊城重视的公主,为何会堕落畜生道,沦落得这副惨状?」
钝色一直坐着对姐姐说话,直到天亮。然而姐姐连一句话也没回,唯有呻吟声格外响亮。吓得楼下闺房中的城主夫人簪与侍女胆颤心惊。
「伏……我的伏……」
此后伏姬便关在幽暗的牢房之中。有好一阵子,她只吃成熟的水果或镜饼果实等森林里的食物维生。
无论昼夜,她只是昏睡。
随着日子经过,她的眼神恢复些许光芒,有时还会说人话,然而毕竟只是少数时候。她的样貌依然接近野兽。
吊城的人疲敝不堪,在这种时候悄然归来的伏姬对于少数知情的家臣而言,像是蜷伏在巨大黑影里的不祥黑暗。
纵使平安归来,伏姬的名字仍是不可提及的不祥禁忌。
伏姬朝夕窝在牢房中,夜深了,便跪坐在地上仰望天花板,有如狗一般呜呜嚎哭。每当这种时候,人们总会忍不住打颤。她的声音仿佛幻觉一般淡薄,又像孩童用冰冷的手淘气抓住大人的灵魂捏扁,带着不祥的音色。
今晚伏姬又在哭了。
仿佛在模仿被射杀的八房,声如狗嗥。
每当哭声传入耳中,钝色的肩膀便为之一震,像是被过去所摇醒。他翻个身钻进被窝,忍不住叹了口气。
忘了人话,沉浸于被人世放逐者方能享有的自由深渊,伏姬看起来像极那个与父亲义实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长年住在牢房里的姑姑蓝色。
世间的繁荣与和平背后,是否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牺牲?
伏姬夜夜在天守阁的牢房哭泣。
但是城主夫人簪不知道夫君有个姐姐,城里的人也大多忘了伏姬的存在,对此毫不知情。
如此这般……
自从不祥的出生之夜算起,已经经过二十几年,令父母恸哭的倾城祸水伏姬虽然完全变样,总算是从名为森林的自由回到名为城池的责任之中。
四
伏姬归来的这一年,一来因城主里见义实新丧,二来因长年征战疲敝,吊城一直未能恢复过去的繁华。
过去的吊城微微斜坐在丘陵之上,沐浴阳光,闪闪发亮。现在的城墙显得灰灰暗暗,还有黑色藤蔓攀附,看起来就像巨大的蜘蛛在此结网,既阴森又恐怖。华美的天守阁在黎明时如一缕轻烟袅袅摇荡,轻飘飘地浮在夜空之中。
白天,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天守阁看来略显透明,似乎有一半消失到另一个世界。晚上抬头一看,月色之下的朦胧模样便如同过去的凄凉剪影。
天气良好的午后,现任城主里见钝色总会跨着黑马,潇洒地从吊城策马下丘,带领着刚强的年轻家臣,佩带正义的村雨丸巡视领地。那双大眼、笔挺的鼻梁与厚实的嘴唇都和前任城主一模一样,也正因为如此,矮小的个子及那双短得犹如孩童、与结实肩膀毫不相衬的短腿显得格外醒目。阴天时的他在昏暗天色助长之下,看来像是上天捏制相貌堂堂的前任城主时不慎捏坏,还没放入灵魂便弃之不顾的泥娃娃。
神似前任城主爱马却小了一圈的黑马慢匣步向村落。村落中的战火伤痕渐渐痊愈,农田也撑过荒年,恢复丰收。这都得归功于城主钝色的全心努力。
村里的孩章不知过去的繁荣,认为钝色是个出色的领主,爱戴有加。稍有年岁的人却以出奇冷淡的语气说道:
「不,从前才不止这样。从前田里的稻穗就像黄金一样,村里也很富足,每天都欢乐得像祭典一样。还有那时候的吊城……」
眯着眼睛遥想过去繁荣有如天界的里见城,仿佛旁徨于梦中。
过去曾经繁华的安房国经历突如其来的饥荒及长期的战乱,终于获得平凡却尊贵的和平。默默君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