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小洞,不祥、不幸与悲伤全都从那一晚一点一滴流了出来。
回头一想,丰饶的自然如同中毒一般枯萎殆尽,天候无故转坏,全都是不祥扩散的前兆。
伏姬深深地叹口气,她的双眸幽暗,却又绽放沉静的光芒。悲伤与迷惘将不久之前仍然天真无邪、毫无戒心的稚气公主变成成年女子。
冷夏带来的植物疫疾在里见家的领土扩散,然而找不到遏止的方法,只能放任一路恶化。秋天来临时,整个领土已经陷入收成无望的惨况。
里见家的广大领土哀叹宝贝公主即将离开,进行无言的抗议。城里的人心中都这么想,但是没人敢说出口。
亡灵吐出的死亡气息乘风飞去,将稻穗染成褐色……收成的季节到了,却不见稻穗垂头,只有迎着干燥的风发出的刺耳声音。
农田悲伤干涸,村民个个束手无策,草原彼端的银齿森林却一如往年,闪耀银光的叶片逐渐转为淡淡的桃红色,迎风鼓噪。
每当秋风像亡灵的气息一般吹起,坐镇丘陵顶端的吊城便左摇右晃。
伏姬变得文静秀气,家臣来去时悄然无声。曾几何时,侍女快乐的笑声也不复可闻。
里见义实一声令下,搬出粮仓的旧米。
过了不久。
冬天即将来临,义实派遣使者前往邻国,求见安西景连。景连是他的盟友,明天春天,他最疼爱的伏姬便要嫁给景连的长子。年轻的家臣带着说明今冬困境以及求助之意的书信,快马疾奔邻国。
「……还没有回音吗?莫非景连的领地也陷入一样的困境?我没听见这类风声,还以为只有里见家的土地遭遇如此不幸。」
过了十天,雪花开始飘落的早晨,义实一反常态地粗声抱怨。
说来奇怪,非但景连毫无回答,连年轻使者也尚未归来。粮仓的旧米在分配给百姓之后已经所剩不多,不知能否撑过这个冬天。即便挨过了冬天,明年收成的季节若是没有收获——连税也缴不出来。义实俊朗的脸上出现焦躁的皱纹,起先是眉头,接着是鼻梁之下。
义实又焦急了五天,安西景连的漆黑大军包围里见城。
首先发现异变的人是——伏姬。
早上被八房的叫声吵醒,更衣完毕走到后院,发现向来是淡紫色的黎明天空笼罩一片浓浓的紫云,化成不祥的形状覆盖吊城上空。抬头一看,天守阁已经藏在云里,活像天地倒转浸在肮脏的紫水里,不安地摇曳。
「发生了什么事?八房,天空的颜色好奇怪。」
白犬短短叫了一声,仿佛在回话。
接着它咬住伏姬那身不再肮脏破烂、光鲜得判若两人的绢衣用力拉扯。
伏姬在八房的拉扯之下,踉踉跄跄跑了起来。
他们跑出后院,来到石垣包围的墙边往下窥探。
只见景连的旗帜不祥地随风翻飞。
城下的兵卒密密麻麻,约有数干,个个穿着有如死神的漆黑甲胄,挺枪仰望城楼。
「……该死的景连!」
这阵子文静得判若两人的伏姬眼中再次出现睽违已久的神秘光芒。她放在八房背上的手掌不住打颤:
「这就是你对爹的求援书所给的答覆?想趁着我们闹饥荒、国力孱弱之时进攻,抢走里见的领土吗?」
或许是过度愤怒,瘦小的女人手臂居然发挥无穷的力气,轻轻松松举起一块巨石。
「所谓的盟友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亏你的儿子已和我订下婚约,却如此对待我们……」
她的眼神燃烧熊熊怒意,举手便把巨石丢下城去。
石块有如泪珠一面发光,一面从吊城落下,轰隆一声,掉到敌军大将——安西景连跟前。
下方立刻传来粗犷的吆喝声,随即有好几枝浸了油的火矢朝着上空射出。
「八房,趴下!」
伏姬如此叫道,自己也躲到石灯笼后面。
火矢射中石灯笼,火红地燃烧。之后掉到碎石子上,发出滋滋声。
火矢射进城内四处,桧木燃烧的可怕气味开始弥漫。家臣慌慌张张跑出城,见到眼前的状况不由得愣在原地。
年长的侍女挺身保护五十子,胸口中了火矢,从缘廊掉到后院。她的衣服烧了起来,成了一道火柱,仿佛负伤野鼠抱头鼠窜。
「爹!」
伏姬凛然而立,大声叫道。
虽然现在身穿女装,梳着发髻,一身与公主名实相副的打扮,但是那副模样宛若时光倒流、恢复年少的里见义实,与父亲根本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慌张逃窜的家臣及侍女见到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出了神。
如果伏姬生为男儿,能否成为一个平凡却尽责的继承人,承传家业,为吊城的存续及百姓的和平鞠躬尽瘁?是否之后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平淡无趣的和平亦能延续千秋万世?
谁也不知道。
为何这个女孩偏偏生为倾城祸水——?
命运实在是个讽刺的玩意,和它相比,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但也因此显得分外可贵。
然而——
回到故事。
伏姬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