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五 浜路惹恼兄长,连人带门摔出长屋之卷

  ——原来两名男子是幕府派来的官差,为了伏的悬赏金之事而来。

  男子称赞浜路功夫了得,能够一个晚上猎杀三伏,浜路听了有点难为情。他们本想叫醒搭档道节,但是道节醉得厉害,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根据官差所言,冻鹤太夫的本名是小文,两名下女则是角和庄。虽然不知她们是来自何方,但是过去的恩客与朋友从来没人怀疑她们是伏。

  官差要求浜路详述昨晚的经过,浜路努力描述了一番。

  「嗯,我明白了。没有其他忘记或隐瞒之事吧?」

  最后官差又如此问道,浜路顿时沉默下来。

  她的视线险些飘向放在地上的布囊。

  昨晚冻鹤太夫莫名将一堆小判金币及写了字的白纸交付给她,她和猎枪一起收进布囊里。太夫在交代浜路替她转交物品之后便死了,浜路也没告诉道节这件事。

  浜路是个彻头彻尾的猎师,伏是野兽,也就是猎物。

  猎人和猎物之间,有时会产生一种情感。这种情感称为信赖关系或许太过天真,又或许太过冰冷,然而确实存在。在那个瞬间,浜路感受到这种睽违已久的情感。浜路不明白是何道理,只是单纯的直觉。

  不过浜路向来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是为了在山里生存养成的习性。

  「……嗯,没有了。」

  她用力摇摇头。

  「嗯。好,那么关于悬赏金……」

  「等等。」

  浜路突然探出身子。

  「做什么?怎么脸凑得这么近?」

  「官爷……」

  她瞄了睡着的道节一眼才开口:

  「我听说悬赏金的数目不小。」

  「是啊。更何况你领的是三份。只要继续猎伏,以后还能领更多。好了,你打算买什么?」

  不知为何,连官差都是一脸兴奋。

  「请问能不能分开来领,一次领一点?」

  「什么?分开来领?你的意思是分期吗?」

  浜路点了点头。

  她一本正经地皱起稚气的脸庞,眨眨大眼睛说道:

  「官爷,您瞧我哥这副德性……」

  「嗯,喝了酒就呼呼大睡。」

  「我刚下山,和我哥很久没见面了。我哥人很好,武功很高强,但是有些不长进。要是让他一口气领到悬赏金……」

  「原来如此,铁定会立刻挥霍殆尽。」

  官差也跟着仔细端详起道节。睡在酒壶旁边的他,看来就像天真无邪的孩童,让人忍不住想戳戳那张幸福的胡须脸。

  浜路露出与年龄不相衬的严肃表情:

  「如果悬赏金能分开领……」

  她想越昨夜的兴奋与恐惧,又皱起眉头,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就算以后我有了万一……」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一脸悲伤盯着自己的膝盖。

  官差望着她片刻之后,方才说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心情。」

  接着点头答应替浜路写每周两次分期发放悬赏金的字据。浜路松了口气,这才放松表情。

  官差打开门,冬天的阳光柔和射入屋内。浜路行礼目送他们离去之后,又重新坐下,一本正经地扒起早已冷掉的剩饭和腌茄子。

  过了一刻钟——

  道节的吼声响彻附近,撼动老旧长屋带着寂寥暮色的土墙。

  「喂——!瞧你干了什么好事,浜路!」

  破烂的纸门被怒吼声震得摇摇晃晃。

  吓得举起双手的浜路也因此连人带门滚了出来,把打从刚才便蹲在门后从破洞窥探屋内的眼镜男子——冥土也撞飞了。

  房里的道节原本顶着一张开怀的红脸,现在却泪流满面:

  「我本来以为可以一夜致富,你却给我搞什么分期!有哪个江户男儿会乐意过这种小家子气的生活啊!」

  他一面抱怨,一面哭个不停。

  浜路在躺成大字的冥土和破纸门上方盘腿而坐,抓抓脑袋说道:

  「……别哭了,哥。我都跟着难过起来了。」

  「什么话,我是因为你才哭的!真是的,你下山不过几天,就干出这种黄脸婆干的事!」

  「什么黄脸婆,哥根本没讨过老婆吧。」

  「这不是重点。」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难过到哭。可是……」

  「可是什么!你又想像黄脸婆一样地找借口吗!」

  「不,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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