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你没受伤吧?」
听见这道声音,浜路连忙起身。她仰望和平时一样和颜悦色又有点窝囊的哥哥说道:
「哥,这里就拜托你了。」
「你没事吧?」
「嗯。」
浜路头也不回地说道:
「——现在才要开始打猎!」
她轻吼了一声,又是三阶并作一阶,踩着楼梯跑上楼。
「喂,浜路!拜托你小心点!」
「好!」
在哪里?
在哪里?
她逃到哪里去了?
浜路跃过流血倒地的恩客及妓女,踢开纸门,逐楼逐间查看。
妓女个个面抹白粉、身穿华服,全是浜路不熟悉的装扮,她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全靠着猎师的鼻子。
很遗憾,房里都是人类女子。
她冲上楼,踢开纸门,终于来到最上层的贵宾室。
不知是否为乡下画师的作品,纸门绘着漂亮的森林,伫立的树木沐浴在夕阳之下的自然样貌,显得栩栩如生。
(在这里吗?)
浜路屏气凝神,轻轻打开纸门。
房里铺着红色棉被,看来好似一片血海。
现在回想起来,自从她穿过那道有如两只怪物手臂的大门,踏入吉原花街以来,映入眼帘的尽是这种独特的红色。虽然是红色,却显得略微阴暗。这是山里没有的人工色彩。这种红色有点恐怖,是我不知道的江户女人颜色。浜路不由得为之颤抖。
披头散发的冻鹤太夫坐在棉被角落,鲜红的嘴唇微微张开。她似乎连站都站不住。像是坏掉之后被丢弃的人偶,懒洋洋地靠在墙上。轻柔的月光从挂轴旁的半月窗射了进来,微微照亮房内。雪影幢幢摇曳。其余的地方没有光线,也没有任何物事。哎呀,原来栏杆的浮雕图案也是山和夕阳,真教人怀念。虽然不是时候,浜路还是忍不住眯起眼睛。
接着她举起猎枪,端详冻鹤太夫苍白的脸孔。
靠近一看,可以看见化着自粉妆的脸庞上有着细长的双眸、挺直的鼻子,以及看来残酷无情的薄唇。这和几天前晚上,浜路屈身细看的公伏头颅——毛野极为相似。
另一只伏——那天晚上在神社院落对浜路说话,带着野兽腥味,声音却细腻顺耳的男人戴着头巾,所以浜路没能看清他的相貌……
此时和那时候一样,隐约飘荡着野兽气息……
冻鹤太夫睁开眼睛,看见浜路。
她不感到害怕,只是低声问道:
「叶和花呢?」
「啊?」
「我的下女。」
「那两只小的吗?两只都已经死了。」
「……哼,是吗?」
她既不悲伤,也不失望,仿佛完全不感兴趣,只是用那漂亮的鼻子哼了一声,露出冷笑。
她突然凝视着浜路问道:
「咦?难道你是女人?」
浜路循着她的视线一看,才发现过大的男装敞开,小小的双峰暴露在淡淡的月光之下。
冻鹤太夫慢慢挺起身子,露出漆黑的锐利牙齿,鼻子上也如野兽一般浮现几条直纹,表情变得相当狰狞。
「嗯,是女人。我闻得出来。」
「是女人又怎么样?我一样要猎杀你。我是猎师,专打野兽。没错,就像你这种……」
浜路举起猎枪,但是不知何故,冻鹤太夫不战不逃,也不害怕,只是面露轻蔑的笑容。
「干嘛?」
「呵呵。我的寿命尽了。」
「啊?寿命?」
浜路诧异地俯视冻鹤太夫。她看来不过二十岁,正值青春年华。
太夫从胸口拿出一个白色纸包,慢慢爬到浜路脚边。
楼梯下方传来道节的呼唤声:「喂!浜路!」
我在这里,哥!浜路正要回应,却被太夫抓住脚,像个孩子跌落在红色棉被上。她还不适应人形野兽,再加上少不更事,因此才会心生大意。
她慌忙举起猎枪,不过太夫无视她的动作说道:
「你到这上头写的住址,去找一个叫亲兵卫的人,替我把这个交给他。」
「什么?哇……」
随着一阵沙沙声,包在白纸里的小判金币从冻鹤太夫的手中滑出,落进浜路露出的胸脯。冰冷的感觉与重量令浜路忍不住尖叫。她连忙起身,成堆的金子却消失在衣服之中,来到腰间。
「这是怎么回事?别说傻话了。你以为猎师会替猎物跑腿吗?我要一天把这些钱花光!」
太夫阴沉地瞪了浜路一眼。
她的气息依然带着野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