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 猎师浜路,于江户邂逅犬人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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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毕竟混有狗的血统,所以虽然可怕,也有平易近人的一面。尤其对年轻女孩更是好声好气。原来如此,既然这样,女人猎伏应该比男人来得容易。这是个好兆头喔,浜路。」

  道节心情大好,不知几时把加盐热茶换成热酒,一面咬着淋上酱油的腌菜,一面喝酒。

  浜路叹了口气,带着女孩子的表情拄着脸颊。

  ——浜路现年十四岁,和哥哥道节有七岁之差。他们俩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浜路在早逝母亲的娘家所在深山过着平静的生活。她很喜欢当猎师的外公,每天都跟着外公,顶着大太阳东奔西跑,晒得黑黝黝的。然而今年秋天,外公却被熊吃了。

  因此浜路才会下山投靠住在江户的哥哥。村里的住持曾念过哥哥的来信给她听,所以她事前对于伏已经略知一二。

  哥哥自小剑术过人,不过遗憾的是现在正值德川太平盛世,光靠剑术难以维生。他既没工作,也没娶妻,独自生活在六尺大小的破烂长屋里。

  『浜路,你听过「伏」吗?』

  信上如此写道。

  江户与京都的话题传不到深山里。不明就里的浜路一头雾水,信上又继续写道:

  『近来江户有些年轻人,不但脚快得不像人,跳跃力非比寻常,牙齿尖锐,而且毫无人性,手段残忍……宛如野兽一样,时常干下凶残的勾当。听说他们是人狗交媾生下的后代,亦人亦犬,身心都与野兽无异,所以人们称之为「伏」,退避三舍。』

  信上如此写着。

  『由于事态严重,今年春天,官府开始悬赏他们的脑袋,不问生死。我们这些落魄浪人一天到晚四处找伏,但却怎么也找不到。』

  道节的信上虽然时有丧气话,但却气魄十足。

  『浜路,你和外公以打猎维生,虽然是个女孩子,打猎的本领却很高明。既然你现在在山里举目无亲,不如来江户和我一起猎伏吧。我的刀可以用来对付人,你就专打野兽,我们应该可以成为好搭档。』

  住持继续念道:

  『……其实上头这些话有一半是借口,我是担心妹妹无依无靠,想接她过来一起生活。不过这段话用不着对她说,住持……啊、对不起,不小心念出来了。好了,你有什么打算?浜路。』

  「我要去。江户是个可怕的地方,住起来一定比山里无聊吧。不过那里有哥哥!」

  如此这般,浜路只身来到江户,如今正与哥哥两人一起谈论伏。

  「喂,浜路。」

  有酒意的道节满脸通红,他用一双大手抚摸自己的胡须脸说道:

  「猎伏是件大差事,你一定要和哥哥在一块,绝不能只身行动。那些家伙不但危险,手段也出奇残酷。我看过被伏杀害的尸体,死状凄惨得连我这个大男人都忍不住撇过头去,活像是被野兽啃过似的。」

  「嗯。」

  「知不知道?很久没见了,浜路,你变得这么可爱,我实在很担心。」

  老板闻言忍不住笑出来。浜路皱起那张晒得乌漆抹黑、显然是山野出身的小脸,又「嗯!」了一声。

  当晚。

  他们来到道节居住的破烂长屋。据说这里的房客尽是单身汉。

  浜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烂醉如泥的哥哥拖回来。

  她头一次踏进江户的长屋。

  破损的纸门和又湿又小的地面。

  四张半榻榻米大小的房间里明明什么也没有,看起来却很凌乱。

  「江户感觉起来挺窄的。」

  浜路回想起住在山里时,屋子的天花板高到得凝神定睛才看得见屋梁,地面宽得可以在上头打滚,外头则是无限延伸的可怕自然。明知没人答腔,她还是忍不住如此喃喃自语。

  此时,隔壁的房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喂,是女人啊?」

  一道与哥哥年纪相仿的男人声音隔着暮色土墙传了过来。

  浜路愣了一下才回答:

  「我是他的妹妹。」

  「……什么嘛。」

  隔间土墙纷纷传来年纪相仿的男人声音:「道节的房里有女人!」「天要下红雨了!」「可是听说是妹妹。」「啐,搞什么!」简直就像墙壁在暗地里自言自语,浜路忍不住皱眉。

  「江户真是个怪地方。」

  「唔,浜路啊……」

  道节在说梦话。

  浜路将堆在房间角落的薄被与棉袄拉出来,让哥哥睡下。道节一放下长刀,便开始呼呼大睡。浜路坐在门前,从布囊里拿出猎枪,默默地保养起来。

  一天结束时,她总会这么做。无论当天有没有用到枪。

  她瞥了房间角落一眼,只见道节那把老旧的长刀规规矩矩立在墙角。在太平盛世,长刀想必不怎么活跃,不过看它满足地安静立在墙角,感觉得出来平日保养有加。

  浜路默默保养猎枪片刻,便静静地收起枪。

  她起身拉开门板。

  一道轻快的喀啦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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