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手将不远处的桌子拉近,让她坐在桌面上。
吻落在她的额头。鼻子凑进她的发丝,用力地深深汲取那份温热。
「有奈露莉的味道。」
听我这么说,她下意识地抽开身。
「我有好好洗澡。」
不是那个意思啦,我只得苦笑。那是从她的身体深处散发出的气味,那是春天的气味,那是等待雨水的气味,那是吸收水分的气味,那是随风摇曳的气味,那是她待在我身边的气味。
我拉住她的脚,吸吮起她小小的膝头。
「雷治,那种地方——」
意识到她想缩回脚,我随即将身体覆在她的身上。轻轻拉下她抵着桌面的手肘,让她乖乖躺在我身下。
我的吻落在她的发丝、耳朵、眼睑、脸颊,还有唇瓣上,藉此确认彼此是真实存在。
我是毒,她也是毒。
身体变得不再是身体。
被遗忘的风声再度在耳边呼啸。我们用外套蒙住头部,将身外之事再度隔绝于我们的世界之外。
与身体最火热的部分相隔遥远的那一块显得无比冰寒。在硬邦邦的木板上翻了个身,我忽然想起故乡的那栋房子。那是一间老旧又宽敞的屋子。二十多个人一起在没有任何隔间的空间里生活。我在紧贴着墙壁的木柜式床板上睁开眼睛。
除了暖炉的火光之外,触眼所及的是什么都没有的黑暗。我听不见哥哥们和妈妈的呼吸声。爷爷和叔叔们都睡在暖炉旁的床上。
好冷。黑暗让我感到恐惧。我飞也似的跳下狭窄的木柜床,只希望能快点碰触到火、碰触到光。
要是被家里的其他男人看到我这副丢脸的模样,肯定又会被他们嘲笑吧。
所以我只能闭起眼,拚命地忍耐。就算再也睡不着了,也得沉默地在这里待到早晨到来为止。
我碰到了什么温暖的东西。那是摆放得好好的纤细手腕。
奈露莉正把手横在胸前,睡得香沉。她的发髻解开了,出乎意料的长发就披散在她左右。
我才发现,这片黑暗并不是夜晚造成的。
坐起身,我套上鞋子,重新把报纸塞进鞋袜缝隙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怀表,靠手电筒照亮表面凝神细看。时针正指向六点。
接着把亮光照向天花板。玻璃折射出的锐利光芒另一头,有什么如同油脂微微发光的阴影。
雪积得更深了。
我穿起外套,往温室大门那头走去,拿起平时就摆在门边的塑胶铲。
一拉开门,迎面袭来的就是毫不留情的拒绝。我花了一点时间才重新意识到这还是人类居住的世界。被太阳遗弃了十二个小时之多的世界除了寒冷还是寒冷。但风雪已经停了。
所谓的森林之人,不过是冬天围在壁炉边听人聊起的民间故事罢了。在这种刺骨的寒冷中,没有哪种生物还会生气勃勃地到处活动吧。以树木做比喻,在寒冬里也只能削剪掉多余的枝橙,才能屹立不摇地撑过去。
从口鼻间吐出的呼息混浊了透明的黑暗。我一步步爬上被积雪掩埋得像是一座小丘陵的温室屋檐。
不管踩在什么地方,脚下踏的依然是雪;无论再怎么努力挖掘,还是摸不到温室的玻璃天窗。就算好不容易找到了,上头也覆满一粒粒的冰晶,试着想用手指揠掉,只换来喀哩喀哩的响声。
往里头窥探,可以看见奈露莉被暖炉的橘红微光映出的身影。她睡得乖乖的,小小的,似乎很幸福。
会觉得她看起来很幸福,一定是因为我心中充满了幸福的关系。我喜欢奈露莉,奈露莉也喜欢我。于是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么幸福真的好吗?
我努力的铲雪。为了确认幸福真正的所在之处。直到上升的朝阳得以照出她的身影。拍了拍屋脊处那管突出的金属圆筒,附近的雪块就剥落了。才看见暖炉排出的氤氲热气,瞬间就已结冰,溶化在这片雪景中。
总算让屋脊露出了三分之二的面积后,我才回到下方。一打开温室的门,就听见奈露莉呼唤我的名字。
「我从下面看见了。」
她维持躺在桌上的姿态,藏在外套下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吵醒你了吗?」
「没有,只是刚好醒了,就一直看着你而已。」
我从她面前走过,坐在暖炉前的那把椅子上。她用外套裹着身子坐起身。
「现在几点了?」
我把怀表移近暖炉的点火口。
「六点半。」
「那还这么暗?」
「因为太阳还没升起来啊。」
接着将装了水的水壶摆在暖炉上。
「要是这一夜永不结束就好了。」
她边说边穿上过大的鞋子,走到我的身旁来。将睡乱的头发随手抓了个简单的发髻。
似乎该说点什么才对——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的下一句话是……
「早安,奈露莉。」
「早安,雷治。」
我们互相亲吻。奈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