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结束铲雪作业后,就连平常总透着点凉气的楼梯也变得像温室一样。我快步走在楼梯间,褪去毛衣,解开了衬衫前襟,拉开领子透透风。途中遇到住在其他楼层的学长对我说了句:「辛苦了。」我微一行礼做为回应。
到达一楼后,我向管理宿舍塔的斯裘巴委员报告铲雪作业已经完成。
斯乔巴朝我说声:「辛苦了。」便转向麦克风。
「第十宿舍塔报告。铲雪作业已经完成。好了,快点出门吧,餐厅里有温暖的饭菜等着你们,完毕。」
他在本子上记录时间,用眼神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就这样开始了入冬的一天。但我为了洗把脸换套衣服,不得不再爬回十二楼。
奈露莉的预言愈发尖锐。
最出色的无非是关于帕英联合教国的教会即将失势一事。
帕英教是在联邦内拥有众多信徒的多神教分支,信徒们主要分布在极西部地区。昔日联邦还是帝国的时代,帕英教徒们也曾受到王权的迫害。
同样遭到压制且非法化的,还有当时不过是一支政治结社(注12)的自治活动委员会。
回顾之后发生的历史,白治活动委员会与帕英教徒携手抗战的大维新三年时光——虽是以打倒帝国主义为共同目标——但也是一段难能可贵的蜜月期吧。
新诞生的共和国彻底实施政教分离——这也是自治活动委员会之所以优于教会的原因。
而那时的帕英教徒选择臣服于他们的教会。早在第二维新之前,帕英教会在其领地内就彷佛是个独立的国家。
当共和国在第二维新后解体转向联邦体制之际,帕英教的各主教会也纷纷带着各自的圣领组成了联合国。
同时独立的邻国——乌姆拉特王国境内也存在着众多乌姆拉特系的帕英教徒,免不了的是担心他们会就此叛离选择独立的疑虑,于是两国的国境交接处不时会爆发武力冲突。因那些纷争造成的死伤人数,据说更甚于第二维新前后的混乱所酿成的全联邦牺牲者人数。那是反自治活动论者在批判第二维新之际经常挂在嘴边的数字。
注12指具有共同政治目的之公民为了相同利益而结成持久性的集团组织。这种组织既有可能致力于专门的特殊利益指向的问题,又有可能致力于广泛的公共利益指向的问题。但其基本目标是影响政府决策。
帕英联合教国最高领导者的总主教认同了由全国会议来统治国家,也做出政教分离的宣言。联合教国正式更名为共和国。
同班的○▽◇都是自小被灌输联合救国旧体制的人民。戴着◇头冠的伊=舞一族所经营的地下资源企业在新政府的命令下被迫切割分裂;而身为教会重镇的○的外祖父则不得不把其职位下让给半子,也就是○的父亲;至于▽一家则遭到肃清,流亡到了本地。
「这么一来返乡也轻松多了,我反而觉得挺不错的呢。」
▽在班上同学面前笑得一如往常。
事后我才明白,那并不是受到历史洪流蹂躏的贵族刻意强装出的可悲尊严。多年之后,我受到在各尼多克城落地生根的▽一家款待,还被她家的顶级奢华给惹恼,硬是在人家家里待了三天才肯离开。
当时我对▽一家分散金融风险的手法一无所知,十六岁的我绞尽脑汁只想尽一点棉薄之力帮助她们度过难关。但那时的我也已经到了明白自己根本什么忙也帮不上的年纪。
所以当伊=舞开口请求我时,我真的觉得很高兴。
「雷治,教我滑雪吧。」
第四节课结束时,大家正为了前往餐厅而将外套、围巾、帽子都穿戴上身,教室里弥漫着匆促的氛围,我想着到外面再穿就行了——这是个一早就晴空万里,较为暖和的日子——把外套甩在肩头,我早人家一步离开了教室。
于是我便和伊=舞两人独处了。随后跟上的她只戴了帽子,制服外衣和防寒外套都还挂在手臂上。
冰冷刺骨的无声宁静沿着楼梯一路漫流。从窗口洒进的日光中,尘埃彷佛忘却了时间幽幽在空气中舞动着。我率先开口。
「今天放学后,在农艺队的田地好吗?」
「嗯,约好罗。」
伊=舞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随即被教室里一涌而出的其他同学挤到另一边,从我身旁被带开。
我们先到防卫队的帐篷商借两人份的滑雪板。
不过就连最短的滑雪板都比伊=舞的身高还高。我带着有些惊险地将滑雪板扛在肩上的她步入林子里。
农艺队员们虽然已经大致清理过通往温室小径上的积雪,但毕竟只有一小队在负责,并没有清出足以让两人并肩齐行的宽度。我走在前方,两个人沿途都不发一语。
自从早春时分收到那封信之后,我和她之间一直都没能好好谈过,冬天就悄悄到来了。从担任信差的○跟▽的态度来看,那似乎是一封情书,但我到现在仍无法彻底了解内容。
伊=舞的信使用的是千百八十三行的长诗格式,而且还是以旧共和制语的文言文撰成,真是一封对阅读者超级不友善的困难信件。
虽然我也搬出辞典试着读下去,但连绵不绝的韵脚和落落长的季节性问候实在困难到让我心力交瘁,尽管如此我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了,信里的季节从春天一路写到夏、秋、冬,我也认真思考该去调查一下帕英的传统诗词文法。她为什么要写这封信给我呢?她对我的感觉是什么?我怎么也想不通,但又不可能主动提出这个问题,只好就这么放任两人之间尴尬下去。
「到了喔。就是这里,你觉得怎么样?」
我在农艺队的田地入口处放下扛在肩上的滑雪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