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再也见不到野菊了。”
女孩夜出在村里就是如此重责的禁忌。踢开裙角,我们朝着来时的方向逃去。可是厚实的裙子长至脚踝,双腿裹在里面完全提不起速度。一名男性巡检员绕到前方合上了栅栏门,被断绝了退路的我们只得呆呆地停下脚步。
要逃向哪里?——在下个瞬间,我和菜乃花采取了不同的行动。我沿着院墙逃向了建有并排仓库的宅子深处 ,腿在裙子的束缚下踉踉跄跄,回过头来看到菜乃花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始攀登院墙。本以为仅凭小姑娘的力气难以做到,大概因为是所谓危机关头的蛮力吧,菜乃花挽起笨重的裙子,像蜘蛛似地贴在院墙上。手脚挂在有凹凸的地方,笨手笨脚却又速度惊人地向上攀爬。
看不到前方但仍然不得不逃,我混入黑暗中冲向仓库之间的空档。“快下来!”,背后传来了男人的喊声。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爬上院墙的菜乃花太过显眼,托她的福似乎没有人来追我。
前方的建筑物的洁白墙壁上,宛如黑色巨口般张开。 不同于铺有铁青色瓦顶的仓库,仓库的门会用挂锁牢牢的锁住,但这个建筑在入口处只横着一根木条。直觉上像是牛圈。
此时,背后传来了一声“呀”的涩耳悲鸣,接着“铿锵”一声金属相碰的声音。菜乃花从围墙上掉下来了。我担心地回过头,犹豫再三后还是钻过横木潜入了牛圈中。
里面充满了潮湿的稻草与牛粪浓厚的气味。重新点上油灯,似乎有个大家伙在蠢蠢欲动。原来是旁边栅栏里的牛前腿趴着,巨大的脸正凑了过来,耳朵上挂的标识牌一闪一闪地发光。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牛的迫力,让我有些慌忙失措,但还是举起油灯继续走向里面。用栏杆分成的小屋排列在左右,每头牛都单独占有一个小屋而显得轻松自在。有几头牛对我饶有兴趣,但大部分都只是一瞥,或是佯装不知地闷头大睡。
左右来回照着,轻踮着脚尖前进,我在尽头处发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栅栏。纵横交错的格子就养牛的小屋而言显得有些小题大做,特意挂着供神用的纸条,还供有盛满酒的杯盏。这是明天为了献给山神用的去污酒。
就是这里——。我在心中轻叹一句,步伐笨拙地向那边靠近。
栅栏前摆着两个桶,一个里面是水,另一个盛有数种水果。刚才的巡检员大概是来添饲料的。栅栏的内侧估计足有三平米的大小吧,干燥的土上铺着麦杆,深棕色毛皮埋在里面横卧着。不知是不是在沉睡,一动也不动。
我从放在栅栏前的桶里抓了一把芒果,悄悄的伸进内侧放到地上。芒果“噗通”一声落到麦杆中,毛皮下传来了微微的反应,头横躺在麦杆里的RLEIEN睡眼惺忪地瞧了过来。
剥去裹在身上的野猪的毛皮 ,RLEIEN的皮肤微微发黄,体毛稀薄,几近没有。如果硬要找出体毛浓密的地方,大概也只有头发以及略尖的下巴和瘦削的脸颊间长出来的胡子。蓬乱的黑发在脑袋后面用麻绳绑起。在白天战斗中受的伤尚未得到治愈,干涸的深红色的血块粘着在额头和脸颊上,由于体毛稀少而十分显眼。
当那双和白天一样冷静、富有智慧的眼眸看向我时,心脏再次发出了通通的声音。
“呃,这个可以吃。”
向它搭话后不禁对自己苦笑,RLEIEN是不懂我们的语言的。
不过这个RLEIEN仿佛理解了我的话,用余光瞥向我投出了芒果。但最令我感到震惊的是,
“反正我明天就要被杀死了。”
说话了。
轻轻张开一侧黏着血迹的嘴唇,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几缕声音。就算RLEIEN和其他动物一样有一些在种族内部传达意思的方法,我也从未听说它们拥有语言,更何况是文明的语言!
但是,如果RLEIEN真的能理解语言……那么也无怪他从野菊等人的对话中得知自己明早将会成为山神的供物。
“你能听懂人话?其他的RLEIEN也能么?你们既然知道就算获胜也会被杀掉,仍然还是互相残杀么?”
我愣愣地发问,就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正在跟RLEIEN交谈。
“其他的家伙一无所知,也忘记了语言。在这种意义上,如今他们已经只是普通的野生动物。而且就算能理解语言也会互相杀伐吧。你们应该心知肚明。”
它没有从麦杆里抬起头,扔过来一串混杂着随意和讽刺的话语。难以想象是下等、野蛮的野生动物的举动,说话方式宛如生活于文明社会,而且还是在相当发达的文明社会中接受过教育的样子。
“你没有必要取胜,随意输掉更有可能生还,得到自由。……难道你是不忍心其他一无所知的RLEIEN被当成供物,而想要牺牲自己?”
我把脸挤进栅栏缝隙继续问道。
“我才没这样的牺牲精神。”
RLEIEN不快地背过头,但却让我更加深信起来。
我心情不知不觉高涨起来,虽不像观看斗RLEIEN时的菜乃花和村中其他男人那般兴奋,如今却也是心脏激烈的悸动。这正是恋爱的反应。
而且我爱上的是拥有等同于文明人类的智能、理解语言、可以表现出随意或是讽刺等复杂情感的特别RLEIEN。它出现在这个无聊闭塞的村庄里,出现在我这个过着毫无刺激性的重复日常生活的普通乡下女孩面前,是我的英雄!
虽然对村里的习惯和规矩略有不满,却没有足以反抗的勇气,昏昏暗暗地配合着大家对旧习惟命是从。但我在心底肯定期待着这样的一天,甚至感到至今为止度过的压抑日子全都是为了这次和它的相逢。
“我会放你离开这里,所以你也要带上我。”
我几乎就要抱在栅栏上了,对它说道,RLEIEN皱皱眉头,“啥?”,惊讶得句尾都上扬了起来,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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