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在沉眠。
偶尔因为外来的侵入者醒来之后,她也只是淡漠地完成自己被赋予的工作,就立即再次沉眠——
一千年来——
她始终都在尽职尽责。
在这千年之中,她醒过来的日子屈指可数。
最初的两百年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然后,当她第一次醒过来时,她所熟知的“村庄”已经消失,变成了无人的“森林”。
那时曾经有一对在森林里迷路的父子旅行者,她一言不发地赶走了“他们”。
可以滞留在这片森林里的人只有拥有资格者与被拥有资格者承认的客人。
迷路的旅行者不是这两种人中的任何一种。所以,她必须赶走他们。
那对父子不知为何向她道了谢,但对她来说,自己只是在完成“被赋予的职责”而已。
后来又过了大约两百年,这次在森林里迷路的人是一位奄奄一息的魔导师。
他似乎在外面遭到追杀,进入森林里的时候已经意识模糊。
虽然她想要把那位魔导师带到外面去,但在那之前他就死去了。
无可奈何的她只好像以前村子里的人那样,把他埋在土里,又把他的魔杖当成墓碑插在地上。
接着过了三百年,有一群年幼的孩子在森林里迷路了。
她把明明是自己擅自闯入、却哀求着“我想回到外面”的他们一个一个地送了出去。
以前死在这里的魔导师的墓碑早已腐朽,被埋没在森林之中。
就连挖下坟墓的地方都没想起来,她再次陷入了沉眠。
接下来的三百年间——她醒来了好几次。
次数的增加正是外部结界变弱、接近森林的人越来越多的证明。
其中一人。
在约莫三四十年前到访这里的魔导师曾经问过她这样一个问题。
“——你打算永远在这里待下去吗?”
少女没能理解这个提问的意图。
她歪着脑袋,打算把那位魔导师和几个与他一起来到这里的小孩赶到外面去。
但是,那几个小孩中,有一位少年对少女这样说道。
“不要留在这里,你也和我们一起走吧——”
听他这样说道时,她只是歪了歪脑袋。
那时她几乎没有意识到“这里”和“除此以外”的地方之间的区别。
这座“旅途终结的森林”是一个以复杂构成组合大量魔导具而实现的小小世界。
所有魔导具之间相互独立,同时也彼此关联。
她也是被取名为“守护者”、没有确切实体的魔导具之一。从这个角度来看,她的确是与“精灵”十分接近的存在。
譬如,她可以利用神珠提供的魔力操纵被封印在神珠里的“树兵”。
她自己也能以神珠为本体,构成自身的肉体。
在重要的神珠被夺走,或是树兵使用过度、耗尽神珠的魔力时,容纳“魔导师”的石棺就担负着为树兵和少女提供魔力的职责。
这是过去住在这片森林里、畏惧追兵的人们为了预防紧急情况设下的机关。
只要让同伴交替进入石棺中,他们就能毫不间断地操纵强力的树兵。
被他们委任管理森林的她在沉睡的时候会离开神珠,为了承受时间的流逝,进入“石棺”里。
为了不让漫长的岁月破坏她的心——棺材里的时间被冻结了。
因此,她承受着神珠提供的魔力,始终在石棺里沉眠。
一旦有人误入森林,石棺就会立即产生反应。大约两小时后时间恢复流动,她就会睁开眼睛。
进入森林的人如果是创造她的族人后裔,必须在这两小时内到拜访“祭坛”,获得认证。
这样一来,她就会把他们当作森林居住者表示欢迎。而得到族人认可的客人想要滞留下来,也需要到祭坛获得认证。
除此以外的所有人都是侵入者。
即使是在所有的记录和口头传承都已遗失认证方法的现在——她仍然在等待着“同伴”的到来。
这就是作为“森林管理者”被创造出来的她存在于此的意义。
——所以,自己绝对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她很清楚这一点。
少女被囚禁在森林里。
虽然只是一小会儿的话,她也能让意识飞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但是至今为止她都没有感受到这样做的必要性。
——其实,自己也许只是在害怕。
要是接触了外面的世界,即使不情愿,她也会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不能从这里离开”的事实。
因此她一直在沉眠,压抑着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