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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和弟弟老早就已经起床,甚至没能好好吃顿早饭就冲去学校了,我却悠哉游哉地起身,连同哥哥弟弟没吃到的份一起扒个一干二净,然后才上学去。我的体内时钟天生就跟别人不一样。
以这副德行,不可能赶得上第一堂课。而第一堂是算术课,课都上完了才去学校,成绩当然不可能好。我每次算术考试总是抱鸭蛋。但另一方面,我是个胖嘟嘟又朝气十足的学生,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
当然,在我沦落到这个地步以前,也挨了母亲和老师不少骂,但我实在是太不受教,他们或许也骂累了,渐渐地就对我睁只眼、闭只眼。
我即使迟到,老师也不会发脾气,同学甚至懒得回头看我。然而,如果是其他学生迟到,老师就会大发雷霆,同学也会投以轻蔑的眼神。不过,换成是我,碰到这样的对待也不会当成一回事啦。因为我早就习惯挨揍了,已经练就一张金刚不坏的厚脸皮。就这样,我成了宛如治外法权的存在。
就我看来,这是一种贯彻快乐过活的生活方式。不,与其说是生活方式,或许更接近本性。
我本能地认为,自己受到大地诸神所守护。既然我出生在这个世上,世上的神明就一定会护佑我,只要我没有做出任何忤逆天地诸神的事,就没必要忙碌、操心。即使看在别人眼里,这种想法太不正经,但我认为这样的生活方式才是最正经的。
我的观念,似乎是受到我透过兴趣了解到的昆虫与妖怪的生活方式所影响。
可惜的是,我这种生活方式,跟中学入学考似乎无法两全。
总而言之,我即使参加中学入学考也无望录取。算术零分,根本无从挽救。(当时的考试科目,就只有算术和国语两科。)
所以,我进了小学高等科。
换句话说,这是不战而败。
高等科的两年之间,我依然故我,继续当孩子王,沉迷于自己的兴趣。
很快地,两年高等科修完了。要继续升学,就一定要考试。如果我在读高等科的时候努力念书也就罢了,但我成天当孩子王、沉迷于兴趣,所以算术一样惨兮兮。结果,我终于只剩下出社会一途了。
我在大阪的印刷厂,谋到第一份差事。
当时盛行石版印刷,我的工作是修正石版上的字和图案。
好啦,我来到大阪,住在店里开始工作,一切都与过去大相径庭。不但每晚被臭虫叮得睡不好觉,还被逼着早起。嗜睡如命的我陷入慢性睡眠不足,整颗脑袋昏昏沉沉。某天,我把躺着看报的老板的头误以为是座垫,一脚踩下去,这个大纰漏让我当场被开除了。
我很幸运,又找到了其他间印刷厂的工作,但也做不顺利。
我做的全是些跑腿差事,得骑着脚踏车搬运印刷机器。差事本身我很喜欢,因为骑着脚踏车四处奔走,可以看到各种地方,很好玩。可是,我总忍不住会沉迷在新奇好玩的事情里。我在跑腿途中看到太鼓店,看人家做太鼓很有意思,便坐在那儿看了一整天。
「这家伙是白痴吗?」
我立刻又被开除了。
当时我无处可去、游手好闲。某一天,在一家破旧的店铺看到在卖梨子。对于吃的东西,我一向都是先放进嘴里再说,因此立刻买了当场啃起来。没想到这梨子应该是坏了,我一下子就觉得很不舒服。医生宣判我得了黄疸。没工作、又生病,我无计可施,只得回去境港。病很快就好了,我既不升学,工作又做不好,父母实在不晓得该拿这样的我怎么办。
我本身倒是不以为意。毕竟我一向都跟昆虫这些自然之物打交道,一远到空档便成天画画,快活极了。
也不是学《圣经》上说的「你们看天空的飞鸟」那段话,不过,大海的海鸥、山里的昆虫都开心自在地生活着,他们才没有「脱队」这种小鼻子小眼睛的概念。只要依循大地自然诸神的意志而活,也没有那么过不下去。
我一早起床,就去观察住家旁小河里的圣诞蟹动作。我尝着类似苔藓的东西、跟动植物说说话,或是出远门,就这样消磨一整天。父母看到我这副德行,用一种「这孩子是不是真傻啦?」的眼神看我。
有一次,我去了岛根半岛后方(日本海那一侧),一整天看着浪涛激烈冲刷岩石的景象,大受感动。看,自然是这样地壮阔、豪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