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长长的一番话做下总结后,天道再次推了推眼镜,然后静静地注视著我的双眼。
我听到了吞口水的声音,但我不知道是春风、学姊,还是我自己发出来的。
──价值观的冲突。原来如此,这话说得没错。天道认为有趣的游戏才是最棒的,拥有为此不惜舍弃其他一切的意志。而我无法认同「那个」,打从心底感到厌恶。
但是,我突然感觉到一股不对劲。
我提出拒绝的「那个」,也就是「春风被卷进地下游戏这件事」。只要能在离我和春风很远的地方举办,我就觉得无所谓。
然而,若是如此,天道的回应就没有回答到我的斥责。他是有意地错开论点吗?不,不对。这份「介怀」应该不是源自于这件事。
我用唾液润湿有点乾的口腔后,缓缓开口道:
「天道,你讨厌把价值观强押在别人身上,不会强制别人表达意见。你是这么说的吧?」
「是啊,这是当然的。这世上没有比『强制』与『毁约』更丑恶的字眼了。」
「那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是怎么看春风的?」
天道那张端正的脸庞忽然出现疑惑之色。
我不等他回答,接著说道:
「这很奇怪吧?既然你拥有那么强烈的信念,为什么却能完全无视、践踏春风的人格呢?你不听那家伙的声音吗?那家伙正在发出悲鸣啊。她被你欺负得遍体鳞伤,一直在哭。你这样不是很矛盾吗?」
「矛盾。矛盾吗?……哪里有那种东西呢?你说的话真难理解。」
「……啊?」
「嗯,看来是哪里有误会──我先把话说在前头,我非常重视代号春风。这是稀有且充满谜团的电脑神姬,直到现在都尚未完全弄明白。培育这个所需要的爱、时间、工夫以及其他诸多的一切,我都不会吝惜给予。」
天道说了声「只不过」,没有一丝造作地淡淡说道:
「这不是人类。」
「……唔!」
「没错,我觉得这东西很重要的心情,或许跟小孩子抱著珍藏玩具的情感差不多。觉得怜爱,不想失去。但到头来还是棋子。就算拥有某种近似于心的东西,终究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是仿造品。所以,比起这种东西,你不觉得让游戏气氛热烈是更加重要的事情吗?」
他趁我沉默之际,不断讲出令人倒胃口的话。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混帐东西。难怪只有春风的境遇明显不平等。难怪会误解我的斥责。
这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她当作一个人来看待。
没有将她视为具有那样的意义的存在。
相对于垂著头的我,天道依然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他这时候才第一次看向春风。那确实是看著道具般的冰冷眼神。纤细的手指敲了几个键,输入缩在画面内侧的少女必须遵从的「接近」指令。
──然而──
「……奇怪。」
天道发出感到异样的声音,我不禁抬起头。
画面中的春风不知为何,明明接收到制作者(Master)的命令,却一动也不动的。她就这样双手抱著头,反抗似的准备坐下。
不仅如此,她还对终于困惑地皱起眉头的天道吐出红色的舌头。
「高阶指令的拒绝……?怎么可能,代号春风没有那种功能──」
天道的声音透著焦躁,他以惊人的气势把附近的电脑拉过来,开始进行一些操作。那充满威慑力的背影确实很有研究者本色,看来我当然是被排除在意识之外了。连绵的敲键声持续了一阵子。
突然空闲下来的我,不知怎地便决定探头看看春风在的那台电脑。
「啊。」
我们四目相交了。春风从手臂缝隙间窥看著外面,一发现我,她的表情登时绽放出光采。我尝试用食指描摹萤幕,春风像是受到吸引似的举起双手,展露笑靥跟了过来。
……是啊,没错。就是这样。到头来,我是被这家伙拯救了。
「喂,天道。」
「可恶……太奇怪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无法解读的代码失控?无法控制?但是为什么到了现在──干嘛,垂水夕凪!」
我在享受完春风的笑容后,再一次站到了天道白夜的面前。
这样的位置关系很适合称为对峙。我挑战似的瞪著那对碧色的眼眸。
「你的『败因』在于你无法放下认为这家伙只是道具的想法啊。」
「唔……」
那双伶俐的眼睛微微眯起,为了穿透我的本意而开始分析。不过,用不著等待结果,天道便露出嘲弄般的笑容,开口说道:
「我搞不懂啊。在ROC获胜靠的是你的实力吧?『这东西』完全没有派上任何用场。倒不如说,对你而言只是枷锁罢了。」
「不,我说的不是游戏。而是你的计画──要给予春风绝望的这种企图。」
「……?那我就更不懂了。使用到败因这个字眼的话,就表示你想说我的计画失败了吧?愚蠢至极。是因为你发挥出超乎预期的英雄表现,现在开始要再次品尝孤独滋味的『这东西』,才会受困在惨痛的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