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重重考虑,我决定只挖走树根周围的泥土。但这样的话就不能使用铲子,只能用手来挖了。而石阶梯两端的距离大约有两米左右。于是,这天的大部分时间就花在了挖土上面。
因为太过劳累,我躺在旁边的斜坡上酣睡了一小会。
如果那些令人感到烦躁的蝉鸣声消失掉的话,山上就会安静到近乎恐怖的地步。吸进体内的空气里充满着黄昏的味道。不,这应该是夏天的味道才对。因为没有仔细看过日历,所以自己也不太清楚。不过现在已经是八月中旬了吧。还有大概两个星期左右夏天就要结束了。而夏季讲习也快要结束了。自从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伊藤,也没有见过世古。我也不清楚泽口她现在的情况如何。我觉得活在世界的尽头。
这里就只有我和石阶梯而已。
因为一直在挖走泥土的关系,自己开始对泥土变得敏感了。浅色地带的泥土很柔软,而且干巴巴的。这是因为那些从树上飘下来的枯叶还没有完全变成泥土的缘故。如果用指尖使劲按下去的话,手指便会“噗噌”一下地沉了下去。
但是那些位于表面以下几厘米的区域的泥土却是非常的僵硬,还很粘。正因为这些粘土般的泥土的存在,所以才那么棘手。那种地方的泥土总是弥漫着一阵古老的味道。应该是土地在那段时期中积攒了不少远古时代的空气吧。又或者这是枯叶变成泥土之前留下的最后的记忆也说不定。
每次将铲子刺进土里的时候,这种味道就会越发浓烈。
而这种时候,我就会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小学入学式的时候,我紧紧地抓着母亲的手,然后与母亲一起穿过破旧的石头门。在体育馆中参加完了例行的欢迎仪式之后,我和母亲一起走向教室。教室里面有工作人员在散发制服之外的配件。而脑子不怎么醒目的母亲所拿来的却是藏青色的贝雷帽。当我不假思索地将帽子戴到头上的时候,自己终于才发现周围的男生都是带着方角帽。而戴贝雷帽的全都是女孩子。也就是说,男孩子规定要戴方角帽,而女孩子规定要戴贝雷帽。然而不怎么醒目的母亲却搞错了,将女孩子戴的贝雷帽拿给了我。察觉到现场的情况之后,我马上感到非常的难为情,并慌慌张张地将帽子脱了下来。我脸红的不得了,还任性地朝母亲发怒,并毫不留情面地责骂了母亲。
妈妈你为什么要——。
为什么我说到一半就停了呢。是因为觉得母亲太可怜了吗。是因为自己微弱地这样感受到了吗。怒火急速的熄灭,不知为何心中只留下悲伤。
简直就像是残骸。
正因为是残骸,所以可能会无谓地感到悲伤吧。
对我来说,那本来应该是一次愉快的入学式的回忆。但却变成了一份仅仅体会到自己的愚蠢还有母亲的愚钝的,非常讨厌的回忆。
母亲那被我责骂之后的脸异常鲜明的出现在脑海中,我挖土的速度突然变得更快了。为什么六岁的自己会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而发怒呢。为什么要在大家面前用脏话责骂母亲呢。母亲确实不是聪明人,但我觉得因为这种事而去责骂她的自己则是更加的愚蠢,丑陋。
不久,我又发现了了一条很粗的树根。用铲子的尖端去砍掉它的话,未免会有点难度,因为它实在是太粗了。
“不好意思啊”
我小声说道,然后用锯子的牙刃套住树根,一口气将树根切断。这个宽度约有五厘米的树根饱含着很多水分,就连锯子的表面也被弄湿了。之后,我将那切断的树根丢到旁边的斜坡上。这是石井先生教给我的知识,据说将树根放置在斜坡上的话,几年之后无论是树干还是树根都会转化成泥土。
我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
木归土,土生木。
这座山虽然总是在不停地改变着自己的形状,但本质还是不变的。
“该休息一下了吧”
我叹了口气说道。我打算就这样将工具扔在这里,然后走到最顶端的阶梯休息。在那之前,我将手伸进背囊中,拿出一个面包。
虽然石井夫人拿给我的食物很多,但并不是每天都是如此。为了应付这种情况,我预先买了两三个面包。因为没钱,所以买的总是最便宜的果酱面包和奶油面包。我大口咬着褐色松软的面包,三两口就把它吃掉了。
正当我取出另一个面包的时候,我察觉到山道的底部好像有人。
是小彩乃。
喂——。我一边挥手一边大喊。可是她却对着其他方向招手。正当我一头雾水的时候,某个人影出现了。
首先映入我的眼帘的是,一双苗条的长腿。
来者是泽口。
4
“我完全不知道辻村君你竟然在做这种事情啊”
与我坐在同一级阶梯上的泽口露出了非常开朗的笑容。感觉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人激动的事情似的。
脸上之所以出现红晕,是因为登山的缘故吧。
“泽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啊”
“那个,石井先生其实就是我的叔父啦。在盂兰盆节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他。嗯,那个,因为我祖父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去世了”
她的语气太爽快了,令我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安慰她。
“啊,这样子啊”
我总算是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如果是伊藤的话,我想,他肯定会说些能表达出自己悼念之情的话,然后温柔地安慰她,最后还会机灵地说笑话来逗泽口开心吧”
所以泽口她才会——
我的脑海中再次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