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面露诧异之色的老板娘阿熊。
「咦?深雪今天请假呢。」
你应该知道才对吧?阿熊脸上的表情如此写道,喜藏问她「是请半天假吗?」现在还算上午,深雪几乎不曾请过一整天假。阿熊却摇了摇头。
「那么……她是感冒吗?」
「不,不是的。她每年的这一天都会请假。」
喜藏纳闷不解,阿熊则是不可置信地叹了口气。
「……今天啊,是她爹的忌日。」
(忌日……)
喜藏没听深雪提过,也没向她问过。喜藏从没想过要问这个问题,所以口(要深雪自己没主动提,喜藏永远也不会知道。
「……这样啊,原来喜藏先生您不知道啊。虽说是深雪她爹,但是对您来说,却是位陌生人。」
听闻这略带讽刺的说法,喜藏一时为之瞠目,但最后他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原本存心挑衅的阿熊,见喜藏神情谦逊,大出意料之外,过了一会儿,她向喜藏赔罪道「对您说这种失礼的话,真是抱歉」。
「您并没有错……我只是觉得深雪很可怜。」
深雪从十三岁起便在这里工作。自从她母亲过世后住在店里,已经过了三年,阿熊对深雪视如己出,这点喜藏也很清楚。所以当喜藏对她说「对不起」时,阿熊面露惊诧之色,接着露出很无奈的笑容。
「喜藏先生,您真是位木讷的人。我先生他也很木讷,但他还远不及你。既然连我都看得出来,深雪当然早就知道。所以她才没对您说吧。因为她真的是个好女孩……」
其实,就算她没那么好,也没关系啊上惯着转为苦笑的阿熊,微微朝眼角拭泪。
「……你,快来帮忙。」
一名看起来很顽固的中年男子,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他是熊坂的老板三郎。喜藏固定到熊坂光顾已经两年半,但这还是第一次看老板开口说话。店内的熟客们也和喜藏一样,一脸惊讶地望着老板,但老板对客人连看也不看一眼,就只是望着阿熊。确实是个很木讷的男人。好!阿熊很有精神地应了一声,转过身去,喜藏向她询问:
「请问墓地在哪里?」
面对喜藏的低声询问,老板娘先是耸了耸肩,接着转头回以温柔的笑脸。
喜藏前往阿熊告知的墓地地址,但没看到深雪。不过那里有座小菩提寺,所以他很快便找到深雪父亲的墓。喜藏朝墓碑上雕刻的法名凝望了半晌。因为深雪父亲的名字旁,刻有一名女子的名字。
(……是娘吗?)
诚如老板娘所言,他与深雪的父亲没见过面,说来或许有点无情,不过喜藏对他实在没什么感想。只不过,从以前深雪的描违来看,对方似乎远比他那不中用的父亲还好。若非早死,深雪现在应该是和这位父亲过着幸福的日子吧。
(至少比现在还要幸福……)
喜藏才刚这么想,便马上摇头。深雪的父亲已不在人世。就算再怎么缅怀失去的过往,也无济于事。与其怀念过去,不如活在当下,若不放眼未来,便无法活下去——喜藏觉得,如果是祖父的话,可能就会这么想。
眼前的坟墓实在称不上气派,但整理得相当干净。不仅没半点脏污,而且这一带的残雪也好像只有这里清除过似的,没留下半点雪迹。摆在竹叶上的,是模样难看,但风味绝佳的牡丹饼——这是喜藏小时候爱吃的东西,母亲常亲手为他作。深雪向母亲学了作法,也曾为喜藏作过。
深雪好像不擅长作菜,但她作的牡丹饼,口味和母亲作的一模一样,胜过任何一家高级的糕饼店,是喜藏最喜爱的口味。以竹子作成的竹筒里,插有喜藏从花店里买来的蜡梅。喜藏还没完全原谅母亲,所以无法向她合掌膜拜,他朝坟墓凝望良久后站起身,深深行了一礼,就此离去。
喜藏想不出深雪会去哪里,他心想,也许深雪已经回去,于是他再次前往熊坂,但她没在店里。阿松贴心地前往住处查看,但仍旧不见深雪的身影。
「深雪可能去的地方,大概就只有澡堂和五月家的店了……」
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了——阿松一脸歉疚之色。看来,深雪和喜藏一样过着单调的生活。
「深雪她……虽然请一天假,但晚上可能会到店里。」
她每年都是这样——阿松悄声道。在一旁听他们交谈的常客笑着说「深雪真的很强悍呢」,阿松闻言,突然转为生气的口吻。
「不是这样的!深雪是很强悍没错……但她也有脆弱的一面。与其在忌日这天,独自沉浸在哀伤里,不如到店里工作,和人说话,这样比较能转换心情……啊,对不起……!」
阿松发现自己正瞪着客人咆哮,急忙鞠躬道歉。
「不……是我不对。她总是充满朝气,从没见过她意志消沉的模样,所以我误会了。」
(我也一直是这么想。)
那位客人尴尬地道歉,喜藏心中对他说的话深感同意。不管什么时候,深雪绝不在别人面前示弱。之前喜藏封闭内心、天狗大发雷霆、小春陷入苦恼,但就只有深雪仍面带笑容,疗愈众人像刺婿般的心灵。深雪很强悍——这句话确实没错。但就算再强悍,也没人能独自面对一切问题,仍然微笑以对。始终都在逞强的喜藏,这时觉得自己终于比较能明白深雪的心思了。
(逞强的丫头……)
等关门时我再来——喜藏说完后,离开熊坂,接着前往澡堂和蔬果店,但深雪都不在那里。他向站在蔬果店店门前的五月询问深雪的去处。
「你干嘛这样问?你该不会是在暗恋深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