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小春的身材远比自己还要娇小瘦弱,但背起来还是颇有分量。而那些古道具虽然每个都不太重,但一次九个合起来,也占去不少空间。而且他们似乎又在包袱里变身了,一直动个不停,有好几次差点不小心掉落,令喜藏担心不已。就算他以吓人的声音警告他们「安分一点」,但感觉付丧神们还是置若罔闻。
「市街改变好大啊。」
小太鼓太郎感慨万千地说道。看来,他从包袱的缝隙往外窥望。
「真的耶……感觉好像来到国外。」
你根本就没去过国外还这样说——发梳姬笑着道,铁扇怪却说「我去过哦」,道出惊人之语。
「我之前的主人说『真想趁在世时去国外看看』,因而偷渡前往上海。当时我陪着他一起去。」
「就只为了这样的理由而甘冒危险?要是被查到,稍有差池,便是死罪耶?」
「他坐上外国人的船,到达上海后,一上岸马上穿帮。立即被送回船上遣返回国。回国后虽然躲过死罪,但好像被判永久在家闭门思过。」
「好像?后来的事你不知道吗?」
「因为回到日本后,他的家人经济拮据,把我卖给了荻之屋。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不过他是位性格豪爽的男人,之后应该也度过了愉快的余生吧。」
距今十年前,那应该是文久年间——江户幕府即将瓦解的时代。在世道荒乱的时代,竟然有人会为了如此单纯的理由而密谋偷渡,这令喜藏大感匪夷所思,但众付丧神却是频频发出感佩的赞叹。
「铁扇怪,你也度过一段很有意思的日子呢。像我以前曾待过虾夷⑴。那里天寒地冻……刚来江户时,这两地间的冷热差异还令我大吃一惊呢。」
听完茶勺怪说的话后,杓文字以充满羡慕的语气说「真好」。
「像我,打从出生就没离开过江户。当然会想到其他地方去吧?」
杓文字同意锅怪说的话,但他接着道:
「不管待在什么地方都无所谓,我倒是更在意我的买主住在什么样的宅邸。好不容易被人买走,要是又住在破屋里,那多没劲啊。」
店面被说成是破屋的喜藏,故意用力摇晃包袱。
「哇—确实……没错。比起……去其他地方,被什么人买走……更为重要。」
杓文字一面摇晃,一面重复刚才说的话。
「买主确实很重要。要是不小心被妖怪买走就糟了。不过,没有鉴识客人的眼力,却还当古道具店的老板,以后这种不小心被卖掉的事,恐怕还会发生哦。」
被付丧神联合起来嘲笑的喜藏,将包袱的开口绑紧,让里头的空间变得更小。
「噢!喂!」
真是个没幽默感的家伙——铁扇怪语带讪笑地说道。
「和多闻差多了。那家伙每天晚上都请我们喝酒,还讲有趣的笑话给我们听。」
「对我则是弹三弦琴,唱小曲给我听。」
他声音真迷人——发梳姬一脸陶醉地说道,对发梳姬有意思的堂堂水壶则是一脸无趣地暗哼一声。
「就算这一切都是那家伙施展的幻觉也没关系。真想再吃一次河豚啊……」
锅怪好像每天都叫百目鬼请他吃最爱的河豚。妖怪说来还真是容易被金钱和物质收买。不论金钱还是物质都没那么充裕的喜藏,以低沉的嗓音说道:
「既然他那么好,我就再把你们卖给他吧。这次绝不再把你们赎回来了。」
小太鼓太郎闻言,马上呵呵笑出声来。
「不过话说回来,真没想到你会来带我们走。古道具店老板将有付丧神栖宿的古道具赎回,光想就觉得好笑……」
我笑到停不下来啊——小太鼓太郎像在极力压抑从腹中不断涌出的笑,发出颤抖的声音。我根本就没道理被你们嘲笑——喜藏沉着脸说道,但他的行径确实很怪异。比起这个,他一想到扛在背后,全身瘫软的小春,便有点替他担心。
他转头瞄了一眼,只见小春长长的睫毛伏贴,动也不动。虽然张着嘴,但只听见微弱的呼吸声,与他平时的睡姿大不相同。难道是因为四处奔波的缘故?小春那宛如将平时贮存的力气全部用尽的模样,跟玩得累过头的人类幼童别无二致。
(……真拿他没办法。)
喜藏强忍着想将他抛进河里的冲动,很不情愿地背着小春。背着他一路从爱宕山走到浅草,手里还拎着装有古道具的包袱,当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但付丧神们在包袱里叽叽喳喳个没完,更令他吃不消。
走了一个半小时上腥过一座旧桥的喜藏,终于回到荻之屋所在的市街。这条商店街的店家几乎都开店了。走在大路上时,人们的视线全往他背后的小春汇聚,但喜藏对人们想询问原由的视线视若无睹,冷冷地走过。
「真是的,人类怎么都那么认真啊。竟然一大清早就开始工作。他们的寿命明明就这么短暂,何不悠哉过日子呢。」
可能是因为四周人多,有所顾虑,发梳姬如此悄声说道,喜藏在走进巷弄后回答道——如果可以悠哉过日子,当然会这么做啊。
「不工作的话,就没饭吃。而且还没地方可住,只能饿死街头。因为我们没办法像你们一样仰赖人类而活。」
巷弄不同于大路,由于没铲雪,每当一步踩向地面,便会发出沙沙的声音,听了很不舒服。喜藏心想「等回家后,得先把草鞋清理干净晾干才行」。
「我们根本就是被一个长相可怕的人类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