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直澄坐起身,抓住砚台精的身体,砚台精挥舞着手脚,极力抵抗。直澄见他怒气腾腾,只好松手,砚台精回到原本的位置,收回手脚。过了一会儿……
「……你看我慌乱地现出原形,想嘲笑我对吧?刚才你说『我赢了』,不过,只要是少主出马,应该每件事都能赢吧。」
听砚台精这么说,头靠在书桌上的直澄微微一笑。砚台精觉得自己被耍了,心想「我再也不讲话了」,就此保持沉默。直澄也不说话,就只是一直把头靠在书桌上。
不过,一个小时后,砚台精再也受不了。因为直澄的发髻一直碰触他砚台的侧面,令他搔痒难耐。他微微睁眼窥望直澄,发现他满脸通红。
(这次改装病,闭气是吗?真是学不乖。)
他想给直澄一点颜色瞧瞧,站起身,朝他脸上打了一拳,这才发现他的模样和刚才不太一样。看他满脸通红,果然全身发烫。
「你、你身体不舒服吗?」
见直澄全身瘫软,砚台精惊慌失措。都是因为你说那种莫名其妙的话,才会这样——砚台精心里这么想,为之一惊。他该不会从刚才起就已经不舒服了吧?如果那是装病,未免也太逼真了吧。
「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谎……既然人不舒服,就直说啊!」
「因为你很善良……会替我担心。」
「你、你人不舒服,哪还有空替妖怪操心啊!」
这样啊——直澄颔首,呼吸急促地笑着。
「砚台精是妖怪吗?你很可爱,应该是神明的使者,是精灵……」
话说到一半,直澄突然不再言语。慌张地在直澄身旁打转的砚台精,回到他原本待的位置后,缩回手脚。待恢复成普通砚台后,他深吸一口气,朗声大叫。
「——少主在六花之间昏倒了!」
多亏砚台精的朗声叫唤,有人闻声赶至,救了直澄。待直澄痊愈康复后,速水问他「当时到底是谁在叫喊啊?」直澄都只是笑而不答,没向任何人透露半句关于砚台精的事。砚台精一直竖耳聆听人们的交谈,所以他知道直澄平安无事,不过,一直到十天后,直澄出现在他面前,他才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抱歉,吓到你了。」
直澄的口吻一如平时,同样手摆在书桌上,双手托腮,面带微笑。
「你还在生气啊?」
嗯——砚台精颔首,直澄突然表情为之一亮。
「……你干嘛笑?」
砚台精以满含怒气的声音问道,直澄发出清亮的笑声回答:
「因为我现在终于知道,当时和你交谈,并不是我自己在做梦。我很开心。谢谢你救了我。」
听他说得这么客气,砚台精一时想气也气不起来。经过这次的事件后,砚台精便开始与直澄交谈。对「装病」一事一直怀恨在心的砚台精,认为「不能轻易原谅他」,因而对直澄都采取冷淡的态度,但见过四、五次面之后,他的决心便就此轻易瓦解。直澄对任何人都笑脸以对,不过他的笑脸显得很成熟,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纪还大上许多。但自从那次他昏倒后,在砚台精面前总会展露天真的笑容。关系变得密切的砚台精,也愈来愈常对直澄的询问发表看法。
「砚台精,你曾到外面去过吗?」
「没有。打从我来到这世上,就一直都待在这个房间里。」
成为付丧神后,砚台精也不曾离开过这个房间,所以他不曾靠自己的力量踏出房外半步。直澄闻言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明明有脚,为什么不想到外面去?」
「我是为了书画笔墨而存在。不管活得再久,是否长出手脚、眼睛、嘴巴,还是不能忘了本分。」
「你说自己历经百年才成为付丧神,但你磨了一百年的墨,为什么身体一点都没磨损呢?」
在磨墨的同时,砚台也会磨损,所以砚面会逐渐被磨凹。但砚台精的砚面却如同直澄所说,像全新的一样平坦。
「我是付丧神。会成为付丧神的物品,似乎原本就有这样的资质。因为我从很久以前就这样,不管怎么磨,都不会减损分毫。」
直澄发出一声赞叹。只有在这时候,他才会展现出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砚台精松了口气。
「你得到很棒的能力呢。不过这样的话,应该会更想尝试以前做不到的事才对。砚台精,你真是个平淡无欲的妖怪呢。」
直澄以平时那沉稳的微笑夸赞砚台精。砚台精静静注视着直澄,心想……
(不知道谁才是真正平淡无欲呢。)
直澄自幼便为病痛所苦。就算他没贪欲,会渴望有个强健的身体,也是人之常情。
(但他却从未说过这种话。既不羡慕别人,也不嫉妒别人。)
当时两人认识已有一年半,直澄常以苍白的脸色出现在砚台精面前。每次看到他,总觉得他日渐消瘦。
「你的身体不要紧吧?」
就算问直澄,他也只是笑而不答。应该是不太乐观吧。不过从那之后,为了不让砚台精担心,他就不再逞强。细问之后得知——
「因为你很容易生气。要是我逞强的话,你可能又会不跟我说话吧?让你担心,虽然心里不太好受,但总比你不跟我说话来得好。」
这种任性,很像少主的作风吧——直澄朗声大笑,然后呛了起来。直澄在任何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