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抱歉。」
不过砚台精很坦率地向他道歉,喜藏将来到嘴边的恶言又咽了回去。
「我长年摆在店内,所以深知你过去这一路走来是抱持什么样的心情。那件事想必在你心中留下了难以抹平的伤痕吧。」
我只是不想记得那些无聊的事罢了——喜藏不屑地说道。喜藏的口吻,就像承认自己的心事被人说中般。
「你从以前就爱逞强。你也该学会让自己放轻松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听砚台精如此低语,喜藏的视线移回门口,再度露出冷漠的表情。
「你也该学会闭上你那口无遮拦的嘴,好吗?你要是这么聒噪,我就把你关进仓库里。」
喜藏家的庭院里有一座小仓库。喜藏很少靠近,不过里头放有曾祖父和祖父的遗物。当中也存放了一些不能在古道具店贩售的物品,所以可说是一处用来堆放古道具的场所。当店里的付丧神太过调皮时,喜藏都会威胁他们「小心我把你关进仓库」。每次一这么说,付丧神都会很排斥,所以喜藏猜想砚台精当然也会有这种反应,但砚台精却和喜藏一样以平淡的口吻回答。
「随你高兴吧。店主想如何处置店里的物品,不必事先告知任何人。」
没错——喜藏毫不迟疑地应道,但最后还是没采取行动。接下来,明明没任何声响,也没人造访,两人却不约而同地望着门外。大路上行人如织。也许是改历的缘故,小贩们四处奔忙,宛如岁末时节一般。明明天候尚冷,但他们当中有人却卷起衣袖。寒风从敞开的门外吹进,喜藏直想打哆嗦。月历上写着立春即将到来,但此时还感觉不到春天将至的气氛。由于现场一直笼罩在沉默中,令喜藏觉得刚才两人言语间的你来我往宛如是幻梦一场。
「一起住吧。」
不过就这么一句话罢了——砚台精的这句话打破了沉默。喜藏听闻此言,全身毛发为之一震。虽是人类肉眼看不出的内心震撼,但看在感觉敏锐的妖怪眼中,可说是一目了然。
「打从你们兄妹相认的时候起,你就很想对她这么说对吧?」
喜藏沉默不言,砚台精以晓以大义的口吻接着道。
「你一直是孤零零一个人。自从知道妹妹的存在后,你每天都期望能见妹妹一面。养育你的祖父过世后,这个念头更是与日俱增。如今终于见到面了,会想要一起住,一起生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啊。」
接着又沉默了半晌,喜藏好不容易才又开口,却是语带嘲讽地说「你一个小小砚台,少在那里大放厥词」。
「你可真会编故事。讲得好像我心里在想什么,你都一清二楚似的,你已经达到了悟一切的境界了吗?」
看在我眼里,你只是个平凡无奇的旧砚台——被他这么一说,砚台精不悦地应道:
「就算是普通砚台,我好歹也是付丧神。有灵魂,有眼睛,还有心灵。所以我才知道你这一路是怎么走来的。就算我还没了悟一切,还是看得一清二楚。因为你这个人一看就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去老被批评「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的喜藏,对砚台精这句话大为反感。
「你这个没有脑袋,只有墨水的砚台,到底知道些什么?你倒是说说看啊!」
经挑衅而变身的砚台精,两眼紧盯着喜藏,昂然而立,朗声说道:
「你只会逞强,一点都不坦率。明明很神经质,对鸡毛蒜皮的小事无比执著,但对某些事却又满不在乎。真是个别扭鬼,外加胆小鬼。」
「……胆小?胆小应该是指像那位色魔画师的人才对吧?」
之前一直噤声不语,隐藏气息的手目,忍不住低语道。喜藏听了也跟着点头,但砚台精那宛如一条横线细缝般的嘴,猛然往下垂落成山形,伸手指向喜藏。
「他才不是胆小鬼呢。真正的胆小鬼是你。你因为胆小,害你的妹妹终日悲戚。你只要稍微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她和你都能清除心中的疙瘩,得到幸福,偏偏你……为什么你就是办不到呢!」
砚台精说着说着,逐渐怒火上涌,像连珠炮似地说个没完,不让喜藏有插嘴的机会。
「你动不动就说『和你没关系』、『你不懂』。乍听之下似乎有那么点道理,但这只是你的推托逃避之词。老在这种事情上取巧,有什么用?你愈是逃避,自己愈是痛苦,不是吗?你逃往的地方,可不是乐土啊。」
砚台精一口气说完,吁了口气,喜藏趁机嘲讽反击。
「这世上到处都没有乐土。看你讲得慷慨激昂,不过听你这种讲话口吻,想必你这一生过得很精采吧?」
喜藏此话一出,砚台精原先的气势顿时泄去,原本就没有的肩膀垂落,笔直的背脊整个弓了起来。
「……我哪有什么精采的人生。正因为我的一生犯下许多过错和悔恨,所以我才想提醒其他妖怪和人类。」
你那叫多管闲事——喜藏冷冷地应道。
「这种话,你可以去对喜欢听的人说,至于我就免了。我听不惯有人用一副对人类的寿命和人生颇有心得的口吻说教,而且一个不是人的妖怪向我讲道理,更是不能接受。自作主张向人晓以大义的妖怪所说的话,我无法虚心受教。」
砚台精无冒以对。这时,一旁的钟槌喊了一声「等一下」。
「你这种说法,意思好像是人类远在我们之上。不过,你们人类这种生物向来都自以为是,所以也难怪你会这样,但你可别瞧不起砚台精哦。他虽然不是人,但他的岁数大你许多,阅人无数。他见过的人,是你的数倍,甚至数十倍之多,就连你的事……」
喜藏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