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伦敦。
符合雾都之名,这天早晨在宿舍庭园也泛起了白雾。
踏着微湿的草地,穗波。高濑.安布勒在爬墙虎围绕的教堂前,按住旅行箱。
大理石的正门前,有一位熟识的老绅士正等待着她。
「马库雷瓦老师。」
「——穗波小姐,就算要回故乡,至少也先打声招呼如何?我差一点就无法为近年来最优秀的学生送行了。」
马库雷瓦拿着手杖朝脚边的雾气咚地敲了一下,将高礼帽靠在胸前。
他的日语十分流畅。
穗波轻声一笑,也把大尖帽摘下来。栗色的半短发之下,露出细框眼镜与镜片后的冰蓝色眼瞳。十五岁的纯真身躯穿着雪白的罩衫与紧身裙,显得非常耀眼。
「我只是不想麻烦您。老师似乎正忙着下次的论文呀!」
「别瞧不起我。身为英国绅士,如果连弟子启程都无法给予祝贺的话,那算什麽?」
马库雷瓦抚着整齐的柯尔曼式短髭(注.CIKMANRONALD.1891-1958,英国出身的美国演员,代表作有[双城记」、[失落的地平线]),轻轻哼了一声。
穗波再次微笑。
他就是这样的人,爱慕虚荣与稚气巧妙地并存在他身上。马库雷瓦在想学日文时突然抓住穗波,甚至还宣告:「不管是哪种语言,只有历史悠久的标准语才能与绅士相配。」几个月之后,他连转换心情用的背景音乐都换成落语(注。日本的单口相声)和歌舞伎。不知道事情经过的其他学生,还传出老师已经发疯之类的传闻。
对穗波来说,他也是这七年来最照顾自己的人。
「好了,那我这个被解僱的教师,在最后出一道毕业考题也无妨吧?」
「是的。」
她在心中悄悄确认装备——没问题。虽然大规模的术具已经用空运送走,但只靠现在身上携带的,也能做到最低限度。不过,要是有个万一,那就得靠旅行箱里的东西了。
[毫不犹豫是吗?你这种不甘示弱的精神真是好极了!」
马库雷瓦开始滴熘熘地旋转手杖。如果这是昔日的电影,他也许会就此跳起踢踏舞吧。
「在这个庭园里就不必担心咒被污染——在飞机启航前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快点开始吧!」
他从口袋中唰地拿出了某样东西。
那是个小小的陶器酒杯,杯子的侧面刻着吞食自己尾巴的衔尾蛇,杯口用蜡封盖。这是在链金术实验中不时会用到的物品。
「老师专精的不是埃及魔法吗?」
「既然这是给你的考试,配合学生的相性是理所当然的吧?当然
,也因为考题是给你用的,为了提升难度,所以才这么做。」
马库雷瓦在说话的同时,随手松开酒杯。
「总之,这是犹太密教喀巴拉的魔像与硫磺链金三元素的应用.」
马库雷瓦专注地观察着。
「事到如今,已经不必写什么EMETH(注:犹太密教的魔像身上刻有EMETH「真理」字样,只要削去首字将EMETH变成METH「死亡」,魔像随即崩坏)啦。好了,以没有实体的怪物当对手,你要怎么对付?」
膨胀的浓烟,已经将穗波的身体完全覆盖。
如果按照马库雷瓦的计算,在少女昏倒之前,烟雾怪物应该不会恢复原状。当然,他已经调整到不会夺人性命的程度,但除此之外完全没有手下留情。浓烟被设计成会缠绕着她,直到把她肺部的空气耗尽为止。
但是,浓烟却突然停止动作.
「恩?」
马库雷瓦皱起眉头。槲寄生自地面长出,应该没有实体的浓烟只是被那株槲寄生贯穿,便已遭到束缚。
同时,一只箭矢从浓烟里击中马库雷瓦的手杖。
滚落草地的手杖在半途中呈纵向裂开。以涂料固定的手杖内侧刻上了EMETH,只有那个E在这一箭的攻击之下被削去了。
「咒力的来源就在那里。撒谎是偷窃的开始唷,老师]
[槲寄生的飞镖吗?这可真是复古。]
挥挥麻痹的手,一屁股坐倒在地的马库雷瓦苦笑着。浓烟已经消失了,向他伸出右手的少女连旅行箱都没打开。这是他相当有自信的作品,结果却连让她使出绝招都做不到。
「啊啊啊啊,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马库雷瓦抛开绅士的风貌,胡乱跺着脚。
「如果你肯留下来,别说是研究经费,就连秘藏的魔法书都有机构愿意公开。至少再一年不,要不要再继续研究半年看看?]
[老师这样替我惋惜,我很高兴.]
依然绷着脸的马库雷瓦双手抱胸,进一步追问:
「你在日本有恋人吗?」
一瞬间。
穗波的脸颊迅速染上红晕。
「没、没这回事!」
「喔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