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自己又错过了那样事物。
必须更快。要更快速地冲上阶梯,不然它又会逃走。只要能跑得更快,就能追上它。这样一来就可以清楚看见,可以得到治愈!只要能冲到那个“尽头”,一定——
不知从几时开始,悲伤的情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冲动”——
要跑得更快,更快速地冲上阶梯,然后目睹那个“尽头”。非得看清“尽头”不可,一定要到达“尽头”!
刈谷从内心深处听到这些声音,随即冲下阶梯。抵达一楼之后,立刻折返继续向上冲。但是抵达四楼之后,他的大腿内侧开始作痛,双脚微微颤抖,大概是因为一下子跑过头了。
刈谷当场坐下,持续喘息。身上不停冒出汗水,心脏很痛。
要去“尽头”,去到那个“尽头”!
冲动侵袭胸口。
“我知道,我知道!”刈谷努力安抚自己,对自己说今天先适可而止。
从那天之后,刈谷开始在阶梯奔驰。
“我知道他放学后好像都一个人在活动,但是又不好意思问他。我认为如果是能坦白的事情,那么他迟早会告诉我;如果是不方便告知的事,那我也不想勉强询问,所以没有介入。”
“……刈谷学长从那时开始,就在练习阶梯赛跑吗?”
“八九不离十吧。不过平时的他还是一如往常,甚至可以说是越来越擅长隐瞒了。最后他自然地在学生会服务了三年。我担任学生会长,他是副会长。我为了改革学生会曾经提出许多难搞的建议,但是他都满不在乎地执行了。结果他还是孤零零一个人。”
寺城交叉起粗壮的双臂,语重心长地说着。他大概很不满刈谷一直瞒着他吧,但是幸宏却莫名地能够理解刈谷的心情。
刈谷学长大概也无法明确说明这份冲动吧,所以才没有告诉别人。因为他知道就算想说明也说不清楚,而对方肯定也无法理解……
刈谷学长,我们是孤独的。
这就是“不归路”吗?我和学长的关键差距,是否就在于曾经一个人走完这段路程?
幸宏注视着空空的茶杯,想着这些事。
从那天开始,刈谷每天都会奔上阶梯……
刈谷在床上茫茫然地思考,为什么那天会有那种感受呢?他对人生并没有特别不满,也没有遭遇过特别痛苦的事情。为什么会突然有那样的感觉和想法,开始奔跑呢?
从那之后他思考过很多次,可是至今仍然想不到答案。那应该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却持续到现在。
只有阶梯奔跑这个行为才能满足自己的冲动。那股冲动可以消除令他措手不及的恶心、悲伤和难以说明的焦躁,但同时也会要他做出更糟糕的行为。刈谷会因此想冲上阶梯,看清楚隐约目睹的事物。他必须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快速奔上阶梯。当他奔至最顶楼,那样事物可能又向下逃走,使他必须再火速冲下楼。
他忍不住再三反复这件事。
在阶梯奔驰是一种危险的行为。不但有可能和人相撞导致受伤,视情况还有可能发展成比受伤更严重的状况。这点他心知肚明,所以才刻意隐瞒。他戴上比以前更完美的模范生面具,装出十分享受校园生活的模样。如同理所当然般当选书记之后,隔年将学生会长的职位让给跃跃欲试的寺城,自己成为副会长。不但品学兼优、体育成绩也不落人后。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存在感强烈,是班级的灵魂人物。
然后在放学后,确认四下无人,他就会在阶梯上奔驰。
持续半年之后,或许是因为习惯,他开始能在某种程度内抑止冲动。尽管还是得奔跑,可是不再会被奔跑影响自我,疯狂地上下疾驰。
从那时开始,他称呼自己的行为叫“阶梯赛跑”,并且购买马表为自己测速,还订立一些规则,譬如“不可以碰触扶手”等等。他打算让这个放纵冲动的行为变成一种运动比赛,借此更容易掌控。
而事实也照他的想法顺利进行。升上高中之后,他还是继续做着同样的事情,但已经可以完全抑止冲动——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
他翻过身。那个恶婆娘竟然让自己心中逐渐趋于平静的冲动再度沸腾。她莫名地刺激自己,然后——
将我带领到无法回头的地步。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真愉快,纯粹的愉快。
自从拥有这份冲动以来,刈谷好几次试图调查它的真面目。他也曾经隐瞒“阶梯赛跑”这件事,询问朋友和父母、师长有无类似经验,可是从来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单纯的谅解、一般的解说、不负责任的同情、过度热心的说教,或是多余的安慰都不是他想得到的。
所以他放弃了。
他认为世上没有任何人能给他满意的答案。
可是那个人却出现了。他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但同时又觉得悲伤。如果对方抱持着和自己相同的冲动,那么他也将尝到和自己同样的痛苦,那并不好受。必须忍受这种事的人,自己一个就够了。
即使如此,神庭还是选择踏上“不归路”。
一阵笑意涌上,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刈谷担忧后辈受苦,但同时也高兴得不得了。
玄关传来说话声,然后发出开门的声响,接着寺城站起身来。
“看来他到了,你等我一下。”
语罢,寺城拉开拉门对走廊打招呼:“午安,直接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