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安静得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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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的艳阳天。
刺眼的阳光触肤生疼,只好尽量躲入建筑物的阴影。
难以忍受的闷热。
友友漫无目的地走在午后的市场,全身上下的毛细孔顿时冒出大量的汗水,感觉格外难受。
不过跟周遭人群的视线、目光、眼神比较起来,区区汗水真的不算什么。
友友所到之处,总是引起旁人的侧目。其中甚至还有特地停下脚步,从头打量到脚的人物。之前跟一个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男人的身体还刻意挤了上来。友友闪开了,很想朝男人的脚上一勾,不过还是打消了念头。对方是个三十岁上下、体型壮硕的男人,万一真的让他跌个狗吃屎,后果可是不堪设想。路旁的女人一看到友友之后,不是立刻板起面孔,就是跟身旁的朋友窃窃私语。即使在这种大热天,外出的女人依然穿着长袖上衣以及拖地长裙,一部分的女人甚至还戴上了头巾,友友实在不明白是她们发神经,还是自己有问题。男人就可以卷起袖子,或是穿着无袖的背心,大多数的工匠甚至赤裸着上半身挥动手中的铁锤,为什么女人就不能穿着清凉的衣物?穿着清凉的女人容易引起男人的情欲,犯下天主所严禁的奸淫之罪,扰乱世界的秩序,因此无论是未婚之女或是有夫之妇都必须注意自己的穿着,这就是圣职者平日的谆谆教诲。男人明明就需要女人才能繁衍子嗣、才能构成人类的社会,为什么享受特权的永远是男人,女人只能成为男人的附属品?男人总是颐指气使地发号施令,一旦女人不听话,就动用武力加以屈服。友友的父亲也是如此。每当父亲跟母亲吵架,最后一定会上演全武行。女人的力气毕竟不比男人,当然只能乖乖屈服。这种现象并不是只发生在友友家中,街头巷尾到处都看得到眼窝瘀青的女人向左邻右合理怨丈夫的画面。少部分个性强悍的女人会在丈夫暴力相向的时候跑到教堂求救,通常祭司都会抱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心态,劝女人忍一忍就算了。只要丈夫表示忏悔,多半都会获得天主的赦免。一旦获得天主的赦免,女人也不便多说什么。不久之后,同样的戏码再度上演,于是女人彻底死了心,不再违抗丈夫的意思。友友厌恶这种男人和这种女人,打从心底瞧不起他们。
为什么不敢大声说出自己的意见、自己的主张?
就算遭到殴打、遭到非议,只要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就不应该妥协。
即使因此而失去生命、惹来杀身之祸,也要坚持到底。
在接受审判时,无数的憎恨、恶意、以及兴趣、好奇、期待甚至是喜悦排山倒海而来,让牢笼之中无处可逃的友友感到心力交瘁。
友友几乎要放弃了。随他去吧,反正自己也活不成了。友友很想放声大笑,以最恶毒的字眼诅咒所有的人。唯有这么做,友友才能宣泄内心的压力,她不应该、也不可能接受这一切。
如果只剩下友友一人,难以承受的恐惧极有可能让她丑态毕露。
可是她办不到。
因为列列可能就在某个角落凝视着她。事实上也真是如此,友友不想让列列看到自己丑恶的一面。没错,我不会认输的。即使就要死在这里,也绝不示弱,自始至终都要扮演真正的自己。
友友·布蕾绝不屈服。
真是够了。
这种死法毫无价值,也毫无意义。
意义是自己找出来的。
友友曾经对列列这么说过。
那我呢?活在世上的意义又是什么?
无论走到何处,总是吸引了无数男人热切的视线。没关系,早就习惯了,可是胸口却闷闷的,不是很舒服。一定是太热的关系。不知不觉中,友友加快了脚步,好像被什么人从后面追赶似的。视线吗?不可能。那些男人只敢用眼睛吃吃豆腐罢了。可是,真是如此吗?那张脸孔好像有点熟悉。没错,就是刚刚试图挤上来的那个男人。他不是往反方向走去了吗,怎么会站在我的前面,而且还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我?在这个酷热的天气里,友友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离开市场吧!
市场里的人太多了。
没有人就没有视线。
友友加快了脚步。
这是什么地方?不知道,没差,尽量往人少的地方去就对了。没有人的地方。从大街转进小路,从小路转进小巷,友友低头疾行,不敢左顾右盼。
脚步声传入耳中。
不是友友的脚步声。那声音来自身后,出自另一个人。
我被跟踪了!
回头看一眼吧,至少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可是友友办不到。她总觉得不能停下脚步,否则就会被对方追上。说不定就在回头的那一瞬间,对方就扑了上来。当然不可能,脚步声还有一段距离。不要害怕,没事的。
于是友友停下脚步,回头一看。
她看到了。
是个体型壮硕的男子,满脸胡渣,看起来十分邋遢,不过年纪很轻,大约二十岁上下。
友友回过头来,转进下一个路口之后立刻拔足狂奔,钻进一条小巷。这条小巷十分狭窄,只容一人通过。友友倚靠着建筑物的外墙,一颗心跳得飞快。吵死了,安静一点。友友轻压胸口,屏住呼吸。
男人会跟上来吗?
听不见脚步声。
友友轻轻地吐气,接着又吸了口气。
这条巷子似乎是死路,只能往回走。
可是友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