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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就在前方俯视着我。
金发魔女,以及牛头人身的魔王。又高又壮的魔王手持巨大的战斧,魔女则是靠着墙壁支撑身体。她受伤了,血流不止。胸口、腹部和左臂,甚至连嘴角都流出鲜红的血痕。
魔王紧握着手中的战斧,往下走了一阶。
列列摇摇头,刀尖缓缓垂下。
「不是。」
我到底在说什么?
不知道,可是真的不是。
魔王停止了动作,魔女也露出疑惑的神情。当然,我也没好到哪去。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知道这不是我想做的事情。我不想跟你们交手,胜负对我而言一点意义也没有。
不是,真的不是。我只是—
「友友。」
魔女变了脸色。
她知道。
知道友友在哪里。
列列爬上台阶。魔王发出威吓的低吼,列列却毫不在乎。只见他推开魔王,来到魔女的面〦刚。
「你知道友友在哪里,对不对?」
「你——」
魔女才刚开口,就痛苦地咳了好几声,甚至还咳出血来。魔王连忙抱起魔女,温柔而又坚
定,轻轻地将魔女抱在怀中悉心呵护。魔女以衣袖拭去嘴边的血迹,凝视着眼前的列列,眼神
仿佛能看穿一切似的。没关系,尽管看穿我的内心世界吧。列列正面接下魔女的视线,魔女终
于点点头。
「友友在上面,快去……!」
「嗯。」
跑了几步之后,列列才想起忘了跟魔女道谢。
他停下脚步转身一看,抱着魔女的魔王也正回头看着自己。
哀戚的眼神。
魔王正在哭泣,无声地恸哭。一颗心就像被撕裂般的痛苦,令人不忍卒睹。
列列背转过身子,再也没回头。
我坐在冷硬的岩石地板上,凝视着明亮的刀尖。
好几次想拿着短刀割腕,或是割断自己的颈动脉,却还是鼓不起勇气。顶多只是在皮肤留下浅浅的伤痕、流了一点血,就这样罢手了。原来我是一个这么胆小、这么没用的人。如果敌人出现在眼前,我就跟对方拚了;可是面对自己的时候,却又像只乌龟似的缩了回来。人前总是展现出自己强悍的一面,孤独一人的时候,就又无比的软弱。简而言之,我只是一个虚张声势的胆小鬼罢了。像我这种没用的废物,活在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魔女讨伐队就要来了,到时候我一定会被他们带回克罗德尔,绑在火柱上活活烧死。不,不要,我不想死,到头来我还是很珍惜自己的生命。可是,应该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
或许我真的是一个懦夫,或许我真的只会虚张声势,不过我并未抛弃自己的尊严。与其死在愚夫愚妇的手中,还不如自己了断生命。当时也是如此。等到卫兵在火刑台上放火、眼看就要被浓烟呛死的时候,我一定会先咬舌自尽。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咬舌自尽的能耐,万一真的又被架上了火刑台,我一定会这么做的。
双手紧紧地握住刀柄。
先前的几次尝试,让刀刃沾满了血迹。手腕、喉咙。不,应该是心脏。举起刀子往心脏一刺,就可以结束一切了。为了穿过肋骨之间的缝隙,刀刃必须与地面平行。我将刀刃对准了自己。如果身体在双手使劲的同时往前倾倒,效果应该会更好吧。
列列。
好想见你最后一面。
好想跟你道别。
我紧闭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友友!」
不会吧。
居然在这个时候产生幻听。
「友友……!」
而且还听见两次。
甚至连脚步声都听见了。
「友友!友友……!」
我不禁睁开眼睛,凝视着房间的入口。
全身为之虚脱,视野逐渐朦胧。要不是死命撑着,恐怕早就昏倒了。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列列来了,从房间的入口跑了进来,趴在我的面前。列列的身上满是伤痕,幸好伤口不深,几乎都是擦伤。我也浑身是血,真不知道我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两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凝视着彼此的瞳孔,怀疑对方到底是真人、还是幻觉。辨别真假的方法当然不是没有,伸手碰碰看就知道了。可是我好害怕,万一眼前的列列在我碰到他的那一瞬间突然消失……!
列列的双眼,乍看之下是黑色、仔细一看却又是蓝色的双眼流下透明的液体。静静的,没有半点声响,缓缓地滑落脸颊。没有呜咽、也没有抽搐,好美的哭法。
「列列。」
他是真人,不是幻觉。
他真的是列列。
「友友。」
列列的眼角和嘴角微微抽动,大概是想挤出笑容吧,却怎么也挤不出来。列列伸出双手,这时友友才发现自已也哭了,不知不觉